沈渐有点脸红。
什么九院问道第一,那是名誉;四皇子朋友那是人脉;但广寒清池贵客怎么听,怎么让人别扭。
“那你应该知道,今天这件事错不在我。”
刘相禹笔尖在鲜纸上唰唰写着,微笑道“那又怎样,你小子冲撞皇子车马,挟持当朝公主,这个罪名可不算小,即使够不上杀头,发配充军总免不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沈渐的眼睛,一本正经说道“说不定把你发配充军符合很多方面意思,就连仙道院骆监也会满意这个结果,大不了动用南梅家关系,把你遣送天南,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在乎你在边关服刑还是躲在道源宫修行,只要你不去蹚皇室那滩浑水。”
闻言,沈渐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直接弹到这个同门师兄脸上。
“你他娘的还讲不讲理,事情总要分个是非对错吧!”
唾沫星子差点没把这位师兄糊一脸。
刘相禹也不生气,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开他满嘴暗器,淡淡道“你真道大理寺就是讲理的地方,只要结果让几方满意,我还真不在乎把你定个大不敬之罪,仗六十,流放万里,充军。”
沈渐无语,骂了好一通,骂口渴了,拿起桌上的茶就喝,喝完了还多要了一杯。
等刘相禹记录完,他叫来两名手下属官,将沈渐转送寺狱,背着他又叮嘱了一番,无非是让手下给寺狱那边打好招呼,小心接待。
这些官员久混官场,谁不明白个中利害。
沈渐不僅是仙道院学员,还在九院问道中与皇子,七阀子弟联手,虽然对头是未来储君,背后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谁也不想得罪。
大理寺狱条件比刑部好上许多,牢狱也分三六九等,沈渐就被安排进了专门关押三品官员以上的三品院。
狱丞也有理由,沈渐拿过问道第一,足见修为强大,三品院不止设施条件比普通牢房更好,阵法也更加严密。
沈渐就这么第一次以犯人身份住进了监狱。
三品院的牢房比普通牢房干净得多,床也是正常的单人木床,牢房很空,左右无人,偌大牢房中就关了他一个。
牢房深入地底,因为阵法的缘故,并没有潮湿发霉的气味,也没有看见跑来跑去的耗子,也没有满地乱爬的小强,就连跳蚤好像都没有一只。
沈渐盘腿坐在床上,手镣脚镣已经解除。
“老家伙……”
“嗯!”
“这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观象很不耐烦,觉得这种小事根本不应该麻烦他。
“你他娘的,住人家里面,总得付点房钱吧!现在很无聊,找你说说话,还不耐烦。”
被人算计了一道沈渐心情本来就不就那么美妙,观象这态度实在令人不爽,他没破口大骂都算很有涵养了。
“老子帮你炼化那几套魂丹血丹呢,哪有工夫陪你闲扯蛋。”
观象毫无住人家里,做好温顺贤良客人的觉悟,不过还是叹了口气道
“福兮祸兮,别看太重,天无绝人之路,我还给你留了点预防措施,死不了人,慌个屌样。”
说完又进入他的贤者模式,再叫他怎么也叫不醒。
……
仙道院。
骆道人跳起脚指着阙不再鼻子就是一通臭骂,毫不顾忌还有别的教习在场。
丁冲也在屋内,一句话插不上嘴,只能看着院中身份最高的两老在那儿争论不休。
说是争论,其实就骆道人不分青红皂白大骂院长,阙不再只能受气包一样小声解释。
等骆道人骂累了,往椅子上一坐,大口喝着酒,间歇又丢出一句“反正老子不管,你跟天南的师君写信也好,亲自去皇宫找仙帝要人也罢,我要沈渐完好无缺的回到仙道院,马上!”
阙不再小声道“刘寺丞传来消息,说他在寺狱不会受到半点委屈,既然骆师叔有心把他弄回宫里,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远离京都争位漩涡,这样对各方都有好处,何必非得跟朝廷撕破脸,搞得大家难堪呢!”
骆道人瞪着眼,胡子吹得老高,怒道“那能一样吗?”
阙不再道“有何不同。”
骆道人伸手,食指差点戳到阙不再略显空旷的脑门上,骂道“你也是天元境修行者,难道不明白心境对修行者的重要,他这么灰溜溜被人算计出京,你能担保心里不会留下一点心魔。”
他见阙不再不敢还嘴,意犹未尽,继续道“当然你这家伙天元境到头了,永远不晓得心魔对将来突破仙境有多可怕,这也不是你坑同门的理由啊!”
阙不再只能委屈地道“我坑他啥了,既然师叔如此看不起师侄,不如亲自走一趟皇宫,亲自去找陛下说道说道。”
骆道人眼一瞪,胡子再次吹起,“你他娘的是要我直接跟皇宫里那位开战?”火山文学
阙不再赶紧摆手,“绝无此意,你打死我,我也不敢给师叔赌这气呀!”
骆道人把酒葫芦往桌案重重一顿,桌腿直晃,木头嚓嚓作响,几乎快要散架。“老子也就是打不过,打得过的话……”
阙不再赶紧出声阻止师叔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丁冲小声道“各位师长看这样如何?”
结果刚出声,两位老人齐声道“不行。”
他们知道丁冲想说什么,也知道他只能去找一个人,这种情形下,那人不出面还好,一旦出面,事情便会滑向无可预知的程度。
……
皇宫,御书房。
王献跪在双亲面前,脑袋伏在两臂间,道“此事因儿而起,沈渐迫不得已才挟持小妹,纯属无心之失,请耶娘网开一面,恕沈渐无罪。”
仙帝耷拉着眼皮,小口轻啜茶水,淡淡道“迫不得已便能挟皇女以胁迫他人!”
语气虽然平淡,其中含义有什么分量,王献是听得懂的,不由浑身一震。
他来之前,根本没承想陛下会抱如此想法,平日里陛下只是一个不喜参与朝政,性子恬淡的君主,在儿女面前也是平和而温良,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刚刚那句话,显然已不把沈渐视为普通人犯,而且十恶不赦的大逆不道之徒,照此发展,莫说发配充军,就是掉脑袋都有可能。
他还是鼓足勇气,大声道“沈渐绝无此意。”
仙帝手捧茶碗冷冷瞧向他,“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这个意思,九院问道,他明知你兄长身份,一样毫不犹豫挥刀相向,难道他当时就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这种话已经不限于沈渐的某个罪名了,上升到了杀人诛心的程度。
王献抬起头,两眼婆娑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惨淡一笑,说道“父亲的意思是,儿所交之友,为儿出头不惜手段!”
仙帝鼻孔里冷哼出声。
王献道“那儿在此,再次恳请陛下尽快敕封小儿,远离京师,如此一切皆无争议。”
仙帝本想说什么,张开嘴没说出话,又是一声冷哼。
天后一旁轻叱道“这也是你能要求的。”
王献道“儿不敢要求,只求陛下殿下尽快定夺,儿不想朋友卷入这些无妄之灾当中。”
天后眯起了眼,目光中精芒暴长。
这时门外宦官尖细的声音传来,似乎在阻止某些人进入御书房,脚步声急,书房屏风后转出一名少女,一身杏黄纱裙,圆脸可爱,眼睛大大如一汪清潭。
一见二圣便娇滴滴喊了声“耶娘,你们可不能乱杀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