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萧条,纵使是皇宫中的花草亦被白雪覆盖。
刘宏刚刚回宫,尚在沐浴。
有西园校尉便疾驰赶来,他在宫殿的门前驻足,看到蹇硕守在这里,急忙赶到他的身边。
蹇硕厉声问:“陛下在‘御池’,不得惊扰?”
这一句言罢,他把这西园校尉拉到一旁,连忙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西园校尉回报道:“蜀郡鹤鸣山,传回五斗米教的急报…信使就侯在外面!”
嘶…
“五斗米教?”蹇硕一愣,惊呼出声。
旋即,他转身急忙往“御汤”旁行去。
这时,刘宏刚从御汤中走出,束发没有带冠,内里穿着睡衣,赤足踏一双木屐,似乎还在沉思那所谓的“官字两张口”,那所谓的“借鉴化用”之妙!
见蹇硕慌张,连忙问道:“何事?”
蹇硕靠近刘宏。“陛下,蜀郡有关五斗米教,有关皇长子的消息传回来了!”
闻言,刘宏脸色一下子变得郑重不已。
他当即下令。
——“去偏殿!”
暗夜如磐,从外面看银装素裹的偏殿,骤然亮起了灯火。
其中有三人。
除了天子刘宏、西园军统领蹇硕外,还有一名跪着的西园军信使,这信使显得有些疲惫,因为雪地里日夜兼程,面颊上苍白如纸的霜痕尚未散去。
他双手颤抖着呈上了一封竹简…
刘宏迅速的展开,一连看了两遍,很明显…他的脸色骤变,变得严肃了起来。
蹇硕正想发问,刘宏已经将竹简甩给了他。
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
蹇硕看完了竹简,心头亦是波涛汹涌,他急忙询问那西园军信使。
“五斗米教那第二代天师张衡真的死了?”
“是!”
“柳羽成为了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与第三代天师张鲁平起平坐?”
“是!”
接连肯定的回答。
蹇硕顿了一下,他偷偷的去望向刘宏,想看看这位天子此时的表情。
哪曾想。
“接着问。”刘宏不漏息怒的挥手。
蹇硕则继续问道。“老天师张衡真的留下这三条遗言——匡道门正统?中兴道门?匡扶…匡扶汉室?”
说到最后一条时,蹇硕自己都觉得假…
很假!
五斗米教一个“道教”而已,他们匡正统、兴道门也就罢了,竟然能喊出“匡扶汉室”,汉室与五斗米教有啥关系么?
这口号就离谱!
“属下…属下于五斗米教内安插了一名蜀女,情报确信无疑…的确是这三条,除此之外,老天师遗言还将其独女,五斗米教‘圣女’张玉兰许配给柳羽为妻!更是提出,整个五斗米教内,见柳羽如见天师!”
西园军信使如实禀报…
乖乖的…
这话脱口,蹇硕直接愣了一下,皇长子才多大呀?
他还是个孩子呀!
蹇硕是个宦官,他也不清楚,这个年龄娶妻,是不是会对身体发育产生不良影响。
当然,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一种错觉,皇长子就好像是太阳一般,整个五斗米教都围绕着他在转。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句,你和你家人的脑袋就没了!”
“属下遵命!”
蹇硕与西园信使又一句交谈。
待得西园信使退出了房间,蹇硕才躬着身子,面朝天子刘宏。
“陛下…这事儿有些诡异了!”
刘宏一直没有说话,他耐心的听完了蹇硕与信使的全部对话,直到这一刻,他方才嘴角咧开,淡淡一笑。
“一点儿都不诡异!”
“朕反倒是有些佩服,这位五斗米教中已故的张老天师了!”
这…
蹇硕眼珠子一转,连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呵呵!”不等蹇硕把话讲完,刘宏的话接踵而出。“张衡一早就知道,十二年前,他救下的是朕的皇长子,还将其收入道门,抚养长大,娶其女儿为妻,呵呵…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嘶…
天子刘宏这么一番话,蹇硕是恍然大悟。
倒不是他没往这边想过,而是…他不敢这么想!
这个老天师在下一盘大棋啊!
反观刘宏…
“匡扶汉室,扶汉…扶汉…”
他行至窗前,看着暗夜之下的雪絮飞舞,看着这硕大的被雪覆盖的皇宫,他竟是怀着几分期待。
“这位张天师,为了匡正道门正统,为了中兴道门,还真是煞费苦心哪!”
“不过,他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阡陌便如棋子,羽儿是棋子,他张衡也是棋子,就连那五斗米教亦是棋子,‘棋子’难得清醒,握着它的…是谁的手?”
言及此处。
“哈哈哈…”
刘宏的脸色不再严肃,他发出一声爽然的大笑。
——扶汉!
——扶汉于将倾!
哈哈,至少,他与羽儿,与五斗米教有着相同的目标!
他再也不是那个“孤家寡人”,血脉中…最亲密的人即将与他一起并肩奋战。
——挽蜩螗国事于既倒,扶欲坠大汉于将倾!
心情大好…
刘宏转过身,行至龙案前,他再度望了一眼那竹简上的内容。
哪怕已经看过两遍,却依旧被其中的两行篆体小字吸引。
大笔一挥,刘宏无比潇洒的写下了这两行字中的最后七个字——必有道人入庙堂!
对应竹简上的…
便是那一句,羽儿对张鲁对话时提及的。
——欲兴天师道,必兴道门。
——欲兴道门,必扶汉室。
——欲扶汉室,必有道人入庙堂!
“呵呵…”
喜闻乐见,羽儿这是打算要入庙堂啊!
刘宏笑的愈发灿烂!
只是,他琢磨着,羽儿身负这“道人”的身份,在如今这儒门兴起、道门没落的大环境下,又要如何入庙堂呢?
刘宏眯着眼,一时间无比好奇,羽儿这一次会像上一回“曹孟德两敲登闻鼓”那般惊艳么?
“蹇硕!”
“臣在!”
“派西园军暗中保护玉林观,一旦羽儿入关,沿途暗中保护!若羽儿有个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
“喏…喏!”
蹇硕浑身一个哆嗦。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的脑袋已经莫名的…深度的与这位皇长子德生命安危捆绑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