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昌邑王刘髆突然暴毙,刘彻大惊,人们也都纳闷不已:身体本来健健康康,且正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为何回昌邑一趟便突然死去。昌邑王的葬仪仍是按照礼仪进行,按住不表。
单说刘髆之死,给年迈的皇帝刘彻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刘彻本来已经在心里内定他为皇位继承人,不想过早表露,给了他人算计的机会。但宫闱之中,这样的事情又是谁能说得清楚呢。当初刘彻继位之时,汉景帝已经立了栗姬之子临江王刘荣为太子,而后又废掉了他,改立胶东王刘彘,并改名刘彻。这期间的血雨腥风,刘彻是亲身经历的,从小生活在皇位争夺的漩涡之中,刘彻对皇权争夺的残酷有着切身体会。然而,到了自己老了,却忽略了下面的人争斗是那样的激烈。刘彻心中也颇有些懊悔,自己看中的儿子,给了许多的偏爱,没想到正是这些偏爱,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然而,他内心的懊悔,只能通过册封刘髆的儿子刘贺,来弥补内心的伤痛。
汉家传统,诸侯王死后,儿子继承,需要皇帝亲颁诏书。诏书传到昌邑,定于这一年的孟夏时节在宗庙举行刘贺的册封仪式。五岁继承诸侯王位,在汉家历史上本就少见,五岁的孩子也很难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昌邑王宫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刘贺的母亲了,如今她已经由昌邑王后成了太后。
这太后本就是心慈温顺之人,平日里宫中花园里鸟虫之死尚要忧伤半日,对儿子也是百般的宠爱。这册封诸侯王的殿里,就要在孟夏时节举行,到时候刘贺便要到那宗庙之中接受册封。
“贺儿,贺儿!今日再不可玩耍胡闹了。册封诸侯王的礼仪你记下了没有?”太后追着刘贺道。“母后,我记下了,我记下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像父王一般,指挥这些下人们了。谁要不听话,我就用弹弓打他的屁股!”刘贺得意地说道。太后听了,皱着眉头道:“这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孩子,到那一天你皇爷爷要亲自给你颁发诏书的,你要亲自接过来,然后对你的皇爷爷叩三个头,你知道吗,记住了吗?”“母后放心!皇爷爷和我可好了!我不管说什么,他总是笑嘻嘻的。”刘贺边跑边道。
太后抓住了刘贺,把他抱在膝盖上,说道:“这不同以往,你皇爷爷可重视这宗庙里面的事了。到那一天,会有好多的王公大臣都在,你父王留下的这些辅佐你的大臣也都在,你要好好地练习,不能出差错,知道了吗?”刘贺便有些不耐烦,笑嘻嘻地说:“母后放心,我一定好好练习。现在我可以打弹弓了吧?”说罢,跐溜一下跳了下来,跑到花园里玩起来了。一帮下人们又都跟了上去。太后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如此顽劣,到了册封那一天可怎么办呐!”转念一想,好在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一定会有时间把刘贺教会礼仪。
忽听得一阵哭声传来,太后赶忙跑过去,原来刘贺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头已经摔破了。太后心疼不已,抱起刘贺便吹个不停,刘贺在母后的怀里,哭得更加响了。太后怒斥下人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照顾贺儿的!怎么让他摔成这样!”下人们扑倒一地,纷纷解释,说是刘贺不让他们跟着,要一个人跑一跑,要到山上去捉迷藏。太后气得不打一处来,便要将这奶妈和侍卫拉出去打上一百大板。看了看刘贺的身子,心疼的同时,心中不禁隐忧起来。因为刘贺不光脸上挂了彩,走路也不利索。传宫中医官来看,也无办法在这两个月的时间,让这孩子脸上没有一块疤,脚能好好走路。
急了两天,四处去寻能快速治病的医官,可是医院并无把握,要在两个月之内让刘贺痊愈。忽听得下人来报,说王宫门前来了一个姓卢的老者,说自己乃是行医之人,听说刘贺摔伤,带了祖传的药方,保管七日病除。“这人有这样的医术?”太后听了虽有些动心,但是还是觉得自荐而来,恐怕未必有真才实学。听下人们又说,这人乃是扁鹊的传人,便大喜迎入。这老者果真医术了得,在医箱中取出一些药粉,涂在刘贺伤处,竟不像别的外用药一般,惹得孩子哭闹。看见骨折之处,也便正骨,使得骨骼恢复如初。这一炷香的功夫,刘贺便可下床行走。
太后欣喜异常,“卢老先生可真是神医啊!真不愧是扁鹊的传人!”那老者道:“王子虽骨骼正了,但足疾尚未愈,故而两个月内不可下地过度行走,也不能抬腿迈高处。否则,虽痊愈,二十年内足疾必定再次发作,一旦发作,便难治了。”太后听罢,便记下道谢。差下人取出一盘金子。那老者见了,摆摆手说道:“老夫此来,非为钱财,而是有一事相求。”“老先生但讲无妨!”太后道。“前些日子,老夫见大侠朱安世身受刀伤,便为他治病,这人七日也便好了。返家之后,便见箱中多了一副镶着玛瑙的镯子,便知是朱大侠感谢我,故而放之。老夫行医多年,从不随便收人财宝,所用银两果腹而已。故而朱大侠的镯子,我必要还他。我闻得朱大侠也在府上,犯了法,希望能放了他,并把镯子还了他。”卢医道。
“老先生所为此事,却也是不巧了。前些日子,王府中已经把这朱安世放了。我也不知这人现在在哪里。”太后道。卢医听了便起身道:“原来如此!那我便告辞了,别处寻他!万望切记,王子最近两个月不可乱动,否则二十年内必有隐忧。”太后感叹,这关中大侠是个英雄,这齐国的游医也是一个重诺之人。
虽说这太后听了卢医的话,小心照料儿子,但是总有些不在跟前的时候,下人们也总有些偷懒的时候,这五岁的孩子正是爱动的年纪,自然趁人不备的时候蹿上蹿下,下人们怕受到责罚,也就从不向太后说起刘贺没有听话,到处乱动的话了。
随着春花开遍,太后心中的担心日渐多了。眼见册封大典的日子近了,便把刘贺的师傅,郎中令龚遂叫来。太后道:“先生,此去京城,我心中万不放心,一路多多照顾贺儿,完成册封,马上回昌邑,不要在外就留。”“太后只管放心,王爷虽年幼,但天资聪慧,礼仪只要稍加调教,礼仪便不是问题。”龚遂说道。“那就拜托先生了。虽是如此,但贺儿也是太过调皮,一路上还望先生勤加教授诗书,我料皇上必会检查贺儿的功课,我担心这孩子必然会让皇上失望啊!”太后忧伤地说道。“我受先王知遇之恩,必定全力辅佐王爷,太后尽管放心。”龚遂道。太后听罢,点了点头,“那就拜托先生了!”
这大殿在宗庙举行,先由皇帝率众官拜谒高帝、惠帝、文帝、景帝的排位,并把诏书奉高帝灵位前御览,再是中书令宣读册封的诏书,皇帝将王印赐给诸侯王,这册封典礼才算完成。可刘贺这典礼之时,刘彻身体不适,像这册封诸侯王的礼仪,早就让礼官代劳了。皇帝既然不在,刘贺的礼仪便就是做做样子。对刘贺而言,自然不知道这礼仪代表什么。但是见到这样的阵势,鼓乐齐鸣之时,心中多了翻恐惧,竟是哭闹起来,大叫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陪同来的昌邑国的官员也是紧张地不得了,见到刘贺如此的哭闹,龚遂急中生智,想到一个办法,便是把从他手中握着的玉如意,换成了一个漆盒。刘贺拿了这漆盒,放在耳朵上听了听,果真不再闹腾了,昌邑国的大臣们也都舒了口气。原来,这漆盒中不是别的,竟是两只蛐蛐!
册封典礼结束,刘贺要进宫谢恩。刘彻此时已在甘泉宫中,并没有在未央宫,刘贺便只在刘彻的画像前磕头就是了。完成了这些繁冗的礼仪,刘贺便放松了许多,在未央宫里四处闲逛,忽然听得宫中花园中传来不少笑声,寻声而去,只见鄂邑公主正和一个孩子在荡秋千。
“鄂邑姑母!”刘贺喊了出来,鄂邑公主正好也看见了他,便兴奋不已。“是你呀!快过来!”鄂邑公主招呼刘贺到了自己身边。秋千上的孩子下来了,问道:“你是谁呀?”“他是你刘髆哥哥的儿子!”没等刘贺回答,鄂邑公主便抢先告诉的这孩子。“我是刘贺,我是昌邑王!”刘贺也抢上去回答。“这是你弗陵叔叔!”鄂邑公主对着刘贺说道。刘贺心中还在诧异,这孩子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怎么是自己的叔叔。但身后跟着的龚遂赶忙贴在刘贺耳边说:“大王,快给公主和殿下行礼啊!”刘贺这才想起来向他们行礼。
“昌邑国来的,我知道。你那昌邑国里富庶的很,这次来长安,是否备足了给父皇的贡品?”刘弗陵道。“那是自然,昌邑国里什么都有。而且好玩的多得很!”刘贺自豪地说道。“都有什么好玩的!走,去我的宫里,我母后今天差人做了杏仁酥,我带你去吃!”刘弗陵拉着刘贺,便往尧母门的方向去了。
鄂邑公主摇了摇头,叹道:“这两个小东西,你们倒玩到一块儿去了!”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