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太医署的医官到终南山来?”
沧阳县主思索片刻,立即眉开眼笑:“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她乐得直拍李佑肩膀,大有夸赞鼓励之势。
那民妇已渡过最危险的时刻,剩下的诊治工作并不棘手。
让孙思邈这么位神医来看顾民妇,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倒不如从太医署里找个医官来接替,让孙思邈能抽身,前往长安诊治李孝恭。
“好,这主意好!”
“孙老神医,您还是赶快与咱们回长安吧,我那父王可等不及了!”
沧阳县主眯起笑眼,立即便要拉那孙思邈回去。
她本就心急,这会儿动作又极粗野,直扯着孙思邈的衣袖便要拉他下山。
这动作,可急坏了那小道童刘神威:“你做什么?休得如此粗野!”
李佑赶忙拦下沧阳县主,虽说孙思邈身子骨还算康健,可人家好歹是百岁老人。
这么粗蛮对待一位老者,着实胡闹。
沧阳县主本是心焦难耐,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鲁莽,慌得放开手来,无奈地瞧着孙思邈。
孙思邈仍在垂头思索:“那太医署远在长安……”
他的担忧,自是怕医官来回赶路,耽误了民妇治疗。
李佑已拍了胸脯保证道:“只要孙神医点头应下,我立即派人回长安请太医署的医官来!”
“从这里返回长安,不过几十里路,快马赶路,来回也不过几个时辰。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能将医官请过来!”
早在想出这条计谋前,李佑已做好了规划。
连夜赶路,从终南山往返长安城,算不得什么难题。
待明早医官一到,他们便能领着孙思邈回长安。
那小道童刘神威仍有些担忧:“可长安不是有宵禁吗?大半夜的,你们进得了城?”
到了夜间,长安城门需得关闭,寻常人出入不得。
即便进了城,城区内也有宵禁,普通人在大街上走动,都要被武侯擒拿的。
但这纯粹是无谓担忧,不待李佑解释,一旁的沧阳县主已然拍着胸脯大笑:
“喂,小孩儿,你可知晓我们是什么人?”
“吾乃河间郡王之女,御封沧阳县主是也!旁边这位乃是当今皇子,齐王李佑是也!”
她言下之意,宵禁对他们这等皇亲贵戚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规矩。
那小道童咂巴了嘴,不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孙思邈,先前一直在低头思虑,一听到李佑的名号,登时抬起头来。
“齐王?”
“你是齐王李佑?”
孙思邈大步走上前来,绕开沧阳县主,直瞪着李佑仔细打量。
他的眼神里透着震惊诧异,似乎是早已听过李佑名号。
李佑有些纳闷,只好拱了手承认:“正是小王!”
孙思邈又抬了抬手,却又悬于半空停下:“是哪个献策治疫,被天子嘉奖的齐王李佑?”
“献策治疫?治的什么疫?”沧阳县主一脸迷惑。
李佑已笑着点头:“正是!”
献策治疫,指的是泽州水灾时,李佑曾提出建言。
当时,李世民下旨嘉奖,还亲封了不少田地邑户。
李佑没想到,这件事竟传播得如此广,竟连隐居深山的孙思邈都已听说了。
“好,好啊!”
孙思邈已眯着眼笑了起来,那悬在半空,本是想拍一拍李佑肩膀的手顺势收了回去,捋了捋胡须。
他极是满意地点头,面露欣赏之色。
“当初泽州灾情传来,老道便担忧灾情引发疫症。”
“那时候,老道已备好行囊,准备带着弟子游医泽州,诊治疫症。”
“竟没料到,第二天朝廷便宣布,将派遣大量医官前往治疫。不出几日,疫症便被控制下来!”
“后来收到消息,竟是齐王殿下向天子建言,还提出数条防疫手段……”
孙思邈悠悠仰头,略有些回味地感叹着。
听到这里,李佑已琢磨出个中意味来。
原来孙思邈身在终南山,却是心忧天下。
他身为医者,对泽州疫症早有预警,故而心存担忧。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李佑的名号,格外关注。
李佑心中一动,赶忙趁着自己在孙思邈心中印象不错的机会,上前再求道:
“孙老神医,那您愿不愿意承小王之请,前去救治河间郡王?”
孙思邈不再思虑,立即点头:“只要齐王请来医官,老道再不敢迁延耽误!”
“好!”
李佑大喜,连忙回身,吩咐随行侍从。
他让侍从带了自己的令牌,赶回长安。
有了他齐王令牌在手,出入长安,去请那医官来,再简单不过。
交代好一切,李佑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天色已黑,李佑估量着明日一早才能出发,便拉来沧阳县主:“看来我们得在这终南山中过夜了。”
那沧阳县主得知李孝恭有救,早已眉开眼笑。
她为人舒朗开阔,直摆着手,无所谓道:“在山中过夜也无大碍,本县主武艺超群,还能叫豺狼虎豹吃了不成?”
说罢,她便打量着道观门前地形,择了平地,朝身后侍从们指点吩咐,安排他们将马车牵引拴牢。
半山小道上马车难行,但李佑仍是号令侍从牵了上来,为的正是预防在山中过夜。
随行并未带露营帐幔,他们只能就这马车歇息一晚。
反正有侍从在外看护,倒不担心遭遇不测。
只是……马车只有一辆,若想一起安睡,两人只能共睡一个车厢了。
李佑本还有些顾忌男女大防,可沧阳县主倒是洒脱,胸脯一拍:“咱俩姐弟之间,何须那些顾虑?”
她与李佑之间,倒是能攀扯上亲缘关系。
只是这关系不远不近,只能算是三代旁系血亲。
李佑正思虑着,自己要不要到马车外吹风打屁,硬挺一夜。
可还没做下决定,却见那老道儿孙思邈走了过来。
孙思邈人未至,笑声先道:“齐王殿下,老道心中有几分疑惑,还想请齐王殿下解疑答惑!”
他朝道观内虚一引手,邀请李佑随他入观。
那伸出的手上,还攥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洋洋洒洒记着几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