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瑶拂袖而去,一直冷眼旁观的景王宁羿并没有半分作陪这一群冥顽不灵的老家伙的意思,行至这齐聿明跟前时,他直接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丞相大人如此强烈反对,甚至不惜拉着这一众大臣在这金銮殿长跪不起,当真是硬气啊!”
宁羿的话听起来那叫一个刺耳,齐聿明脸色本就不好看,此刻直接黑了,他毫不留情道:
“那景王殿下你的处境又当如何呢?”
宁羿自从知道了兰瑶行事如此反常的缘由后再也不复苦大仇深模样,继续阴阳怪气道:“究竟是谁要大难临头,犹未可知啊!”
“本王还赶着吃中午饭呢,就不陪丞相大人多言了!”
宁羿以往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倒也没有这般得理不饶人,如今这性子在炼狱里磨过,嘴是愈发毒舌起来,气得齐聿明都忍不住低骂了一句道:
“不过假象尔尔!”
宁羿当然知道这齐聿明此话意有所指,但他并不在乎,漫不经心回了一句道:“本王乐意!”
宁羿很快退出大殿,这满朝文武也并非全然都是齐聿明的爪牙,是以也有一些大臣见势不妙选择了明哲保身相继退出。
另一边,低气压的偏殿。
兰瑶抿了口茶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吓得一旁候着的周大总管很是胆战心惊,连忙劝道:
“陛下莫要与他们置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这圆滑世故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兰瑶忽而抬头凝视着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周寻,问道:“那你觉得朕此举是对也不对?”
“自然是对的!”新上任的这位大内总管不敢怠慢,当即回答道。
“你怕不是为了迎合我才会如此言说!”兰瑶心情不佳,便稍稍拿他开了个玩笑。
而此话一出,本来年岁便没有多大的周寻当即就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请陛下明鉴,奴才万不敢敷衍陛下,奴才所言句句发自真心,奴才出身寒微,八岁时家中父母患疾,无余粮可吃,不得以才经过做了内官,窃以为,若是奴才身在雪州,定然也是想参与公考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
话到此处,就连一直都谨小慎微的周寻都动了情,大加赞赏道:
“奴才觉得以分科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乃是陛下之创举,如今满朝文武几乎都是靠着举荐和家族荫蔽所得官位,虽不乏能人善臣,但并无寒门子弟,他们因为自身利益自然反对的紧,陛下莫要放在心上,这天下百姓和后世之人定会知道陛下的苦心的!”
这番话说得倒是真情实意,兰瑶侧目而看,愈发觉得她新提拔的这位大内总管不简单,忍不住赞叹道:
“果然是少年英才!周寻,若是算起来,你也不过才二十岁,便能有此眼界和见识,倒是朕没有发现你这块璞玉了!”
兰瑶得了这安慰,心中愤怒也平息了不少,她连连点头道:
“朕如今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周寻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以后好好干,朕会给你大展拳脚的机会的!”
兰瑶的鼓励是跪倒在地的周寻万万没想到的,他本来便是冒死说出的那些话,只是想搏上一搏。
如今听到这肯定之语,周寻心中感动无以复加,他更加没想到以他卑贱的身份还能得到一国女皇陛下的青眼,当下便诚恳拜道:
“奴才谢陛下隆恩,奴才万不会辜负陛下期待!”
兰瑶来自于21世纪,待人接物自然秉持的是平等观念,对待身边亲近之人更是全无半点轻视之意,自然也就能够赢得真心。
有道是君以国士之礼待之,我必以国士之礼报之,她最应该重视的便是身边之人……
“看来,陛下这是不气了?”
兰瑶正端着茶水,忽而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宁羿,舒展眉宇道:
“和那些家伙有什么生气的,不过是一群冥顽不灵的家伙,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兰瑶虽活了这许多年,但还是无法时时做到正经端坐,示意周寻起身道:
“你先起来,去找人看着点金銮殿的情况,至于那些大臣,想跪便让他们跪吧,哦,对了,做些美食在旁边候着,朕倒要看看他们不吃不喝能撑多久!”
周寻当下明白了兰瑶的用意,他很快领命而去。
“陛下这小心思可谓是表露无遗啊!”宁羿和兰瑶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地熟络了起来,他很快半开玩笑道。
兰瑶听罢也不觉得生气,反而眸中漫过一丝狡黠,道:“对啊,朕就是故意的,看看他们能忍得了几时。”
“这齐聿明料定朕不会再大开杀戒,所以才会有此依仗,他既然诚心和我作对,那就先让他得意着呗!”
侍从皆已退下,此处并无外人,兰瑶也没有端架子的意思,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摆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道:
“景王殿下,您这位御史中丞刚刚可是半句话都没有替朕说哈,你莫不是也觉得公考一事不是良策?”
宁羿迎上兰瑶兴师问罪的眼神,却是气定神闲回道:“虽是良策,但推行难度甚大,应会引起举国动荡。”
“本王刚刚未曾公然赞同,实在是因为不好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公然和我们这位舅父闹掰,否则陛下诱敌之计,又该如何开展?”
兰瑶悻悻然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还算理解:
“算你说的有理,时候不早了,我们一道去向母后请早安吧!”
宁羿却又忽然发问道:“金銮殿一事,陛下准备如何收场?”
兰瑶心头因此事十分窝火,但此刻却并不服软半分:
“朕若因为他们长跪不起就朝令夕改,那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没了他们,难道这工作就开展不起来了吗?”
“他们不干,正好都收拾收拾回家养老去吧!”
宁羿又泼了一盆凉水道:“陛下就不怕他们群起而攻之,一道谋反吗?”
“该来的挡不住,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若因政见不合便意图谋反,那便不值得任用,而且朕如果受他们威胁便畏手畏脚,又该如何为民做事?”
兰瑶深有所感,话语虽平实但道理却不糙。
“此举我虽然步子迈得大了些,触及了这些门阀贵族最根本的利益,但也是为了赢得民心,这一次,我必须赌上一赌。”。
“以如今岌岌可危之局,我们都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