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朗星稀。
大宣皇宫乾元殿,殿门开了又闭。
当值的两个宫女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进入正殿,双双摇了摇头。
其中年岁小的宫女不忍道:“冰月姐姐,你说江才人进去了还能再活着出来吗?”
年长些的女婢神色麻木摇摇头,压低声音斥责道:“怎么,你心疼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些天,横着出来的贵人,你还看得少吗?要想在这里活着,便收起那不该有的同情和怜悯!”
“不可妄议陛下,若是惹恼了陛下,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小宫女毕竟年少,听了训斥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很快浮现出惊惧,连忙点点头认错道:“葭月明白了,多谢姐姐教诲。”
二人不再言语,垂首的小宫女闭上了眼睛,青稚的面容上划过惋惜之色。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殿内就会传来惨叫声,怕是不到半夜,这位年少成名的江公子就要没命了……
一门之隔,殿内灯火通明。
“臣侍江颖逸叩见女皇陛下。”
小心翼翼的少年一身白衣进入了内殿,神色惶恐地跪倒在地,不敢轻易抬头。
殿内隐隐透着几分血腥气,无形的压迫感顿然而至,清亮的声音很快响起:“起来吧,近前来说话。”
江颖逸抬起头,灯火摇曳下,他看见衣着华贵的女子正坐在桌案前,手执茶盏,嘴角弯弯,轻轻浅浅地笑着。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瘆人的意味。
在看见素有女暴君之名的女皇陛下露出意味着死亡的笑容时,江颖逸整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抖了起来,但为了家族他还是义无反顾走上了前,选择了默默等待痛苦的降临。
都说女皇陛下骄奢淫逸、残暴嗜血,但凡是后宫前来侍寝的才人,没几个能好好地走出这乾元殿的。
他今日怕是……
少年恭顺地低垂着眉眼,手脚冰冷地跪坐在咫尺之远,隔着桌案,那年轻美艳的女皇伸出了葱白的手指,半俯身挑着少年的下颌,漫不经心道:
“模样倒也真不错,配得上江州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你那做司马的父亲将你进献给了朕,你可是心甘情愿来此的?”
少年清澈的眸中划过一抹伤感,但他很好的掩饰为了欢喜:“能够服侍陛下,是臣侍之幸。”
女皇微挑眉角,很快有浅淡的笑意从唇边溢出,她俯视着战战兢兢的少年,唏嘘道:
“很好,那现在,你想同朕做一些你这个年纪应当做的事情吗?”
少年被强迫着看向了那雍容高贵的女皇陛下,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颤着声音道:“臣侍愿意。”
江颖逸定了定心神,在这样暧昧的姿势下主动开始脱起了衣服,哪知道对方看他三下五除二已经脱了外衣,竟登时间松了手,墨色眸中划过一抹慌乱,匆忙道:
“衣服穿上,研墨!”
少年疑惑地抬起头,却见那高高之上的女皇陛下已然收起了刚刚轻佻的样子,正襟危坐,提着御笔看起了奏折,恍然间他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女皇见少年呆呆地没有举动,忍不住拿起笔敲了敲他的头,扑哧一笑道:
“你会错意了!”
女皇陛下态度突然间变得温和,再次让还并不算太傻的江颖逸心中泛起了嘀咕,但回过神的他还是不敢违逆这个用他江家九族威胁他就范的女皇,当即老老实实地研起了磨。
“不用怕,今夜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年轻的女皇瞧着清秀的少年如此可爱的一面,禁不住摇了摇头,任由江颖逸揣摩起这并无什么深意的话,一心投入到了批改公文中。
毕竟,她可不是真的女暴君宁姝,纵然美色当前,还是看看便罢了!
她本名兰瑶,是互联网大厂的高管,好不容易用了十年从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卷到了副总之位,却是没想到还没上任,竟然遭遇车祸,直接穿越到了在睡梦中猝死的女皇宁姝身体里。
偏偏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暴君,还是自己年少弃坑的小说中无恶不作的大反派,外有大臣畏惧暴政无所作为,内有反派君后时刻虎视眈眈,若是不管不顾放任下去,国运已衰的大宣用不了三年就会民乱四起、走向灭亡。
到时候只怕她小命不保——
于是乎,适应能力极强的兰瑶只用了十分钟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正式开始了救亡图存内卷征途。
不就是明君圣主嘛!只要她够努力,又有何做不得?
反正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一步上位做这大宣的头号老板,倒也极具挑战性,她喜欢!
刚刚若非是为了腾出时间好好批阅公文,了解这大宣近来政事,她也不会让这侍寝的少年过来。
毕竟若是做出些奇怪的举动,又要惹来些关注,她现在可是没时间管那些闲事。
江颖逸再未曾等到兰瑶的答话,他就这样看着在传闻中几乎不理政务的女皇陛下时而忧心、时而欢喜地批阅着奏章,心里的惶恐和猜疑渐渐也随着困意消失了不少。
时间一晃而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少年都有些撑不住上下眼皮打架之时,忽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什么时辰了?”
江颖逸看了一眼沙漏,恭谨地回道:“丑时一刻,陛下可是要就寝了,臣侍——”
少年小心谨慎的话并没有说完,熬了一夜的兰瑶却是喝了口浓茶醒醒神,猛然间起身道:
“睡什么睡,该上朝了,行了,你回去吧!”
江颖逸不敢再发出质疑,自作主张说些什么,心中庆幸自己得以保住了性命,连忙行礼谢恩退了出去。
身后,兰瑶瞧着少年因为腿麻一瘸一拐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对着门外随侍的婢女道:
“传令下去,准备朝会!”
眼看着这关了许久的殿门忽然打开了去,那羸弱的少年完好无损地走出了这一夜平静异常的乾元殿,面露惊异之色葭月跪拜在地,目光偷偷上移,看着一身锦衣华服的女皇陛下站在眼前,心中敬畏而又好奇,禁不住多嘴道:
“陛下,现在不过才丑时一刻,这个时候上朝,会不会太早——”
“陛下圣旨,也是你能置喙的,还不退下?”小宫女的鲁莽之言很快被呵斥了回去,紧赶而至的女官时莺当即恭敬行礼,诚惶诚恐道:
“陛下恕罪,小宫婢不懂事,您千万不要怪罪——”
素来办事妥帖谨小慎微的时莺,生怕负手而立的女皇陛下一怒之下,将天性纯然的少女处以极刑,却发现对方只是打了个哈欠,很是随和地回答道:
“无妨,准备早朝吧,半个时辰后无故缺席者,罚月俸半数,后果自负!”
时莺和一众宫女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连忙依令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另一边,冷酷无情的女皇陛下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抬头看了一眼凌晨三点钟的月亮,却是神采奕奕地打了个响指,心中跃跃欲试。
熬了一天一夜,她总算是将这朝堂大事摸了个大概,也是时候好好大干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