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看起来是个干练的人,如今她身在此处,求告无门,虽然因为救命之恩对叶卿璃心存谢意,但对兰瑶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女子的身份能力都有所怀疑,故而也并不避讳什么,迟疑道:
“郡主可否能够告知阁下身份,此事……事关重大,事涉当朝权贵,若是阁下未能明了真相,怕是…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位便是我能请过来的唯一能帮助你的人了。”叶卿璃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她转头很快又对着那叫晚歌的女子开口解释道:“至于她的身份,嗯——”
叶卿璃微微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一脸坦然的兰瑶,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思。
“我是大宣女皇陛下宁姝。”兰瑶见叶卿璃的目光已至,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坦白道。
“什么?您竟是女暴——女皇陛下?”晚歌这下更惊骇了,她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也浮现出了几分惧意,隐隐看去,还有着一闪而过的愤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瑶找了个椅子坐下,不紧不慢地回道:“是啊,朕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女暴君宁姝,这大宣的女皇陛下,朕与明慧郡主是至交好友,你的事情,朕已经从她口中听了大概。”
“此番来此,就是想问问你都发现了什么?”
晚歌明显被吓到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神色淡然的叶卿璃,对方则是一脸无辜地笑了笑,道:“一切皆有可能,就像你机缘巧合掉进了我的院子被我所救一样,此刻女皇陛下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啊!”
“而且,不是你说以我的能力没办法处理你的那些麻烦事吗,这不,我就给你找了个身份地位无可比拟的主儿,如何啊?”
叶卿璃漫不经心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张狂,晚歌被这位看似名不经传实则绝世惊艳的明慧郡主所救,也不是个傻子,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是真的有能力有依仗。
而眼前这个孤身至此、气势恢宏的女子,或许真的就是那位传闻中……
“您真的是女皇陛下?”晚歌虽然已经信了七七八八,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确信。
“是啊,朕就是名副其实大宣女皇陛下。”兰瑶摸出一块随身带着的紫色令牌,大大咧咧地亮了出来,笑道:“喏,紫金凤令,天下只此一块,见令牌如见朕亲临,得之便可号令北宣万军。”
兰瑶给对面人看了这块当初在雪州都没能发挥作用的令牌,见她脸色激变,便知道她已然信了七八分,便又道:“怎么样,这下信了吧?”
“草民拜见女皇陛下!”晚歌难掩心头震惊,她虽然并不喜这位引发十分波动的女皇陛下,但碍着这礼仪刚想要下跪行礼,却被兰瑶拉了起来,道:“可别,要是行了个礼你等会又昏过去了,朕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兰瑶见对方面上依旧是疑窦丛生,便也顺带着将自己出现在这里地原因又细细地解释了一番:“你想问,为何朕堂堂一国女皇陛下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特地孤身来此过问你的事情。”
兰瑶懒得再多费时间听对方问问题,索性便将能说的都说了一遍:“其实很简单,明慧郡主是朕的人,她听了你的遭遇,心中甚感不平,想要帮你,所以便将事情告诉了朕,想要借助朕的力量查出真相,惩处有罪之人。”
“虽然朕这个女皇陛下的名声素来都不太好听,但最近朕已经在真心悔改了,你如果稍微关心一下朝堂诸事,应该能够知道。当然,若你说的事情只是小事,明慧郡主一人便可以帮你处理了。”
“不过既然事情涉及丞相齐聿明,那此事便是惊天大案,关乎千万家庭、无数百姓的大事,朕当然要亲自过问。”
兰瑶主打一个真诚,为了说服对方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又加了一句道:“当然,以上这些你都可以持保留意见,毕竟朕的名声的确不太好听,但朕和丞相齐聿明不对付也是真的,朕也想将这个一手把持着朝政的权相拉下马。”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眼下除了朕这一条路,你若想成功,便没得选。”
兰瑶一开口,当真是面面俱到,重伤垂危的晚歌也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不免叹了口气,终是垂首而拜,恳切地开口道:
“既如此,那晚歌愿将知道的事情悉数告知陛下,请陛下为民女做主!”
“应该的。”兰瑶凝视着对方,坚定地回答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兰瑶虽然手握剧本,但还是一步步地开始查究其原因,沉着冷静地开口道:“来的路上卿璃告诉过朕一些事情,但只有大概,说是涉及丞相,朕很想知道,你究竟都查到了什么,手中又有什么证据?”
晚歌闻言很快红了眼睛,她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落下,愤慨至极地开口道:
“我原本叫叶盈心,出身江北顾州,父母做些布匹的生意,生活还算是富足,可是七岁那年,爹娘带着我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被一伙山匪劫掠,爹娘因此惨死,坐在车里的马受了惊带着我坠落了山崖。”
“我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运气很好,我被天双门门徒所救,后来一脸昏迷了许多天,悠悠转醒时已在数百里之外的天双门了。门主心善,听闻我的遭遇后要往家中送信,托人照管尚在家中的弟弟,却不料我年仅四岁的弟弟已经不知所踪,族亲将财产霸占而去。”
“门主见我孤苦无依,就算是回了家中以我病弱的身体也无法面对危机,便收我做了弟子,从那以后,我便立志要报仇,找到那一伙强盗,让他们血债血偿。”
谈及往事,晚歌悲从中来,一时间情难自禁,连带着声音都冷了数分:“我十四岁后离开天双门后,我一直都在寻找弟弟的踪迹,便在各个善堂打听,想要知道我弟弟的下落,但始终无果。”
“当然,我始终觉得,弟弟的始终或许和那一伙强盗有关系,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追查凶手。只可惜那时我年纪小,看着父母被蒙面的一伙人屠杀而无能为力,坠落悬崖的时候只看到其中一个劫匪有着六根手指,而这也便成了唯一的线索。”
“为了找到这个人,我去求助过千机阁,虽然查到了许多个有着六指的人,但他们要么不会武功要么年龄不符合,总之一无所获,直到半年前才发现一个极为相似的人,而他的身份,竟然是京都最大的善堂济仁堂的堂主!”
兰瑶虽然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但亲耳听晚歌讲来,她心中难免还是触动不已,不由地接道:
“然后你可曾发现了什么?”
晚歌此刻仍是难掩眉宇间的惊惧,缓缓讲述道:“从我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天起,直觉便告诉我,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简单,而后我假装捐献善款之人去见了这位名叫姬彦的堂主,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六指强盗。”
“所以我没有主动上门逼问,而是选择了成为济仁堂的女使暗自探查,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为何一个靠着杀人越货为生的强盗是怎么样摇身一变成为了济仁堂的堂主。”
“起初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我去探查了此人房间,发现了一处密室,密室里藏着一本薄册,上面详细记载了许多家庭的情况,并特别标注了其家中孩子的特长,其中有几个的名字,与济仁堂中新来的孩子一模一样。”
“那一刻,将一切都串联起来的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从始至终要的都只是那些可以被来利用的孩子!不同的是,他会看被选中的孩子家庭决定采用何种手段,若是穷苦百姓,便直接拐卖而后再上报官府以解救者的身份将记不住事情的他们带回善堂。若是家庭富裕有寻找的能力,那便会伪装成盗匪劫掠将孩子父母家人杀掉一了百了。”
“而我们便属于后者,可笑的是,我用了十五年才知道这背后的真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明白,我的弟弟应该也是被他们带走变成了他们驱使的对象,于是我想要找到更多的信息,但搜遍了密室也只发现了近两年的人员名单。”
“很不巧的是,由于那一日我在密室耽搁了太久,一时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竟然被折返的姬彦发现,情急之下,我只能偷拿了那名册和他交手后凭借着极强的轻功逃离了济仁堂。”
兰瑶神色微变,她知道,这些话从晚歌口中说出很艰难,所以便也下意识地开口道:
“所以干这种悖逆人伦、天理难容事情的人,是丞相齐聿明?”
晚歌沉重地点了点头,愤然回答道:“确实如此,我是真没想到,身为三朝老臣素来一心为国的他竟然会在背后做这样的事情!”
“其实从密室逃出去后我很想去找姬彦逼问弟弟的下落,但我知道自己的深浅,我打不过那个姬彦,问不出来反而把自己赔了进去,所以便一直藏在暗处监视姬彦,因为我知道,以他的能力不可能进行如此宏大的谋划,他的上面应该还有人。”
“我猜测,他们之所以用这种方法挑选天赋异禀的孩童,为的应是培植一方惊人势力,所以只要这暗中筹谋未曾被揭穿,那悲剧还会继续发生。当然,能够有如此大手笔的人,势力肯定惊人,他应该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一直不敢去报官,生怕自己手中的证据悄无声息地就没了,我想找到那个背后之人,然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