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幼女出生

蔺君朔是赶在大儿子生辰日前回来的,他这些年做的出格的事不算少,裴珏在这些虚礼上却格外包容他。

大抵是愧疚的原因,钟灵媛还曾打趣他,说他也算独得帝王恩宠。

蔺君朔不言明,插科打诨几句,钟灵媛后来就很少提了,她知道今朝心不能似当年。

她比谁都清楚。

蔺玄瑞生辰日的时候,向来热闹,千金小姐们争奇斗艳,硬生生像一出百花宴。

钟灵媛后来忆起来,只后悔请了太多的宾客,叫她出尽了洋相。

因为她在席上没胃口得厉害。

蔺君朔那厮,直接叫在场的太医圣手赏脸号个脉。

好嘛!脉象滚珠,喜脉无疑!

因着这事,钟灵媛整整半个月没理会蔺君朔。

月丹那日执勤,只听得房里夫人砸骂。

“我不害臊……谁家这般的年纪……”

“朝廷里的命妇未有如此……都怪你……旁人定说是我不知羞……”

想当年钟灵媛怀头一胎的时候,两家长辈盼着她生个小侯爷,日后袭爵。

如今连生了三个儿子,莫说蔺君朔了,就是一向最喜爱金孙孙的严氏,也去尘山寺磕头要个小孙女。

蔺氏和大嫂来侯府看她,摸了肚子,又看她的膳食和姿势,咬准了这回是千金。

钟灵媛也想,是该生个女儿了!

但她知道不是,应是子女运相同的原因,她这一生前三胎都是儿子,和上辈子一样。

这一世第四胎约莫着也得是儿子,错不了。

她心里头是有个坎的。

前世四子裴子曜出生后一年零四个月,她被诊出了龙脉。

那是她的第五个孩子,裴奕很是珍惜惊喜,命太医院好生看护,也不叫她多加劳累。

那时她已与裴奕离心了,皇宫怀龙子的不只她一个,如此谨慎小心的却只有她一个。

她身为皇后,统管后宫,自是不能少了关怀礼数,对怀了孕的妃子美人统统大赏。

钟灵媛摸着微隆的腹部劝自己,就这样吧!

哪朝的帝王不纳妃,哪代的皇上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何况裴奕爱她敬她,让她稳坐这后位。

当时北狄族的公主已是妃嫔,到底是外荒蛮族,不懂大安的规矩,对她这个国母也是不知尊敬。

那公主性格任性了些,又怀着龙胎,行事越发嚣张,钟灵媛本无意与她计较。

那是烈烈夏日,内务府按规格给各宫送冰,北狄公主不满份例,来未央宫大闹,叫裴奕狠狠斥责了一番。

她记恨在心,竟买通了一名御膳房的宫女,给钟灵媛下了滑胎药。

她是没什么手段的,这样的女人和腌臜手段钟灵媛向来瞧不上,但那日她躺在床上,身下的血流不完似的染红绸布,腹中胎儿一寸寸地流失的时候。

她恨得牙痒痒。

裴奕本是瞅准这个机会与她重修旧好的,丝毫没手软,直接落了那北狄公主的胎,将人处死了。

那时朝臣颇多风言风语,直至北狄不自量力进攻,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那些臣子又说蛮族大逆不道,意图谋害皇儿,不知天高地厚。

钟灵媛当时顾不得这些,她忙着请高僧超度她未出世的孩儿。

当时太医日日问诊,说那个孩子该是个公主,是个公主。

裴奕愧疚夹了遗憾,对她献了一段时日的殷勤,但他怎能明白。

他有许多的女儿帝姬,哪缺这一个?

老蚌生珠也好,外人戏弄也罢,这孩子最终出生在来年的夏日。

那是一个还算清凉的夏夜,荣阳侯府炸开了锅,几乎整座府的灯都被点着了。

钟灵媛毕竟不是年纪大了的产妇,虽然蔺君朔处处忧心叮嘱,孩子也是生的有惊无险,

静谧夏夜里一声嘹亮的哭叫划过,渐渐低了下来。

蔺君朔抱着裹了一层布的女儿,笑着对妻子说:“别看是个丫头,声音洪亮得很!”

钟灵媛疲累地眨眨眼睛,“是女儿吗?”

“女儿。”

蔺君朔抱着孩子俯下身,好让她看清楚。

小孩子闭着双眼,脸上还有些浮肿,睫毛倒是很长。

蔺君朔亲了亲钟灵媛的眼皮,柔声道:“我将孩子抱出外间叫母亲瞧瞧,待会进来陪你。”

钟灵媛勉力笑笑,“好。”

三个儿子齐齐守在门外,蔺玄瑞自是第一个从祖母手中接过小妹妹的。

他紧张极了,屏住呼吸静静观察这个刚出生的妹妹,他没抱过幼儿,此刻滑稽地像是双手举着一件瓷器般拘束。

小孩安睡的眉眼稚嫩极了,时不时咂咂嘴,还未等他伸出手指触碰孩子滑嫩的脸颊,旁边的蔺玄锦就开口催促了。

“大哥你会不会抱啊!你把小妹快些给我,我和三弟刚找稳婆学过抱小孩的手法!”

蔺玄瑞不依,蔺玄锦急得跳脚。

“你这样抱她不舒服!真的,你快把她给我抱!”

蔺玄瑞长他三岁,自小纵着两个弟弟,无奈地瞥他一眼,轻手轻脚地将幼女交了出去。

一回头,看到了刚踏进主院的庆川。

见庆川叔面色凝重,蔺玄瑞拦住他问出何事了。

他父亲现已回了房间陪母亲,若无大事必是不叫人打搅的。

庆川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蔺玄瑞也脸色大变,回头看了看主院中聚着的人,对庆川道:“此事便不必惊动父亲了,明日再告知。”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应对便好。”

庆川看着有些踌躇,最后也没说什么,蔺玄瑞到底是侯府的大公子,能堪大事。

蔺玄瑞行至前院,远远看见了府门往进走的楚亲王。

裴奕松松垮垮套着长袍,眼底下有两片乌青,长发散散束着,步子很快,侍卫们也不敢拦。

蔺玄瑞往前几步,“晚辈见过王爷!”

裴奕停下了步子,紧紧盯着面前的蔺玄瑞。

十五岁的少年不出声也不抬头,恭敬地端着礼。

良久,裴奕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沙砾般粗糙。

“你……贵府添丁了?”

蔺玄瑞端敬点头,道:“晚辈的小妹出生,更深露重,府中繁忙,招待不周,王爷还请回吧。”

“玄瑞在此赔罪。”

他这回没与裴奕僵持,做了“请”的手势,自己走上前将府门大开,转身回后院了,根本不理会这位楚亲王。

拐过院中那座假山之时,蔺玄瑞驻足回望,恰巧与默立的裴奕对视。

两道复杂的视线相撞,就像隔了千年的时空般久远,那些本该随岁月纷飞的记忆又涌入脑海。

一瞬间,心知肚明。

蔺玄瑞先转过了头。

裴奕仔细搜寻,并未觉出这双眼神中有滔天恨意,反而蕴着刺骨的冷漠和疏离。

没人敢去催赶他,裴奕扶着厚重的木门走了出来。

檐下一人静静站着等他。

看着年纪与蔺玄瑞不差上下,见裴奕出来,低声唤了声“父王!”

裴奕掀起眼皮瞟他一眼,突然就想起了裴子寒病亡的那一年。

西行宫的主事递了信到京城,他带着一队御林军赶了过去,一众太监和侍卫跪满了行宫,他见到了自己那形容枯槁的太子。

——该是有痛心和失恸的,裴子寒是他最为欣赏的儿子,中年的天子却在那时松了口气。

太子得天下民心,群臣拥护,自有治国抱负,倾世之才。

他看着跪在地上面不改色的五皇子裴述,此子衣冠楚楚举止文雅,内里却是狼子野心之人!

他虽对长子的逝世痛心疾首,却也不准备就此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