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老人看似漫不经心。
“两万。”江橘白把红白塞进了外套里面裹着。
“你把我给你的一千还给我!
“不。”
两人是一路吵着回到家的,江祖先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一到家门口,从电动车上跳下来就冲进了屋里,把正打算出门上班的江梦华吓了一跳。
“你小子,有点本事,能把我爸气成这样,他一直讲究修身养性……”
“我妈呢?”江橘白问道。
“还在吃早饭。”
江橘白进了屋,发现江祖先也坐在餐桌边上用着早饭,他数了两千递给老头儿。
又数了两千递给吴青青,吴青青看自己跟江祖先是一样的,她撇撇嘴,“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吧,哪有大人拿小孩钱的?”
“……”
被点到的江祖先脸上掠过尴尬,又要将还给江橘白。
“别装了。”江橘白把他的手推回去。
“早饭我不吃了,我上楼睡个觉,下午直接去学校。”江橘白说道。
吴青青叫住他,“那你午饭也不吃了?”
“午饭吃,你到时候叫我。”说着,江橘白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
江橘白的腿又细又长,爬楼三步并作一步都轻轻松松,他很快就站在了自己房间门口,站着不动,看着门框上左右昨天还没有的对联。
上联:金榜题名吉星高照
下联:学业有成步步高升
横批:江家之光
“……”
江橘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踮起脚抬手就要将对联给撕下来,撕到一半他动作停下来,又贴了回去。
还是装作没看见好了,免得挨骂。
而且这种东西,能驱驱邪也说不定。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很快又抱着睡衣出来,下楼洗了澡才回房间睡觉。
家里的床怎么都比外面的床好睡,江橘白一躺下,那些纷扰他的杂事就都跑得无影无踪了,睡意迅速来袭。
他没关窗户,方便外面太阳照进来,照得床铺和房间都暖洋洋的,一片金色。
只有墙角一块地方是阳光找照不到的阴影。
一只苍白的手在少年熟睡之后从阴凉的墙壁之中伸了出来。
它手指细长,食指和中指轻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唇角,它拇指按着少年的下唇轻轻往下,露出几颗糯米一样的白牙。它将中指送进去,指腹触到少年柔软温热的舌,对方下意识就将它往外推。
修长昏暗的鬼影从墙壁中爬出半截身体来,他俯身,手肘与膝盖支撑着他,他鼻尖几乎快要碰触到了少年白若初雪一般的脸颊。
少年身上散发出还残留在皮肤上的沐浴露香气,阳光和温暖的棉被让他变得像一只刚从烤炉里取出的柔软馨香的面包。
他侧着睡,额前的碎发落一部分在枕头上,露出清晰形状锐利的两道眉毛,薄白的眼皮微微隆起,倔强桀骜的眼珠被深埋在了眼眶中。
徐栾跪在他的身边,手指细细地从江橘白的脸颊上抚过。
他的中指还停留在江橘白的口中,不自觉模仿起了抽与插的动作。
直到熟睡中的江橘白蹙起了眉头,眼皮颤了颤,有要醒来的样子。
徐栾消失在了他身旁,江橘白身后平坦的被面无端隆起了一块。
徐栾苍白的脸从江橘白背后出现,他从后面拥住江橘白,将还湿润温热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仔细地舔了一遍。
江橘白又没睡好,本以为在家里肯定能比在徐家的堂屋里要睡得好,结果他居然感觉自己睡梦中喘不过气。
一开始只是感觉呼吸不畅,甚至有隐隐的反胃感,他差点醒来时,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便骤然消失了。
没过多久,他便开始做梦,梦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章鱼,它湿润冰凉又柔软的触手将他紧紧地桎梏住。
章鱼将他锁得十分牢靠,他几乎完全动弹不得,挣扎不出,它其中一条触手分明勒紧了他的腰间,还有一条触手勒紧了他的胸腔,以一种环抱的姿势挤压着他体内的空气。
醒来时,江橘白昏昏沉沉的,墙上钟摆才指到一点的位置。
他又倒下去,闭上了眼睛。
这次那只章鱼没出现了。
江橘白睡得比之前都要好。
直到吴青青来叫他吃饭,他才醒来。
吴青青熬了一锅老鸭萝卜汤,其他的菜常吃,江橘白就抓着老鸭汤喝个没完。
他感觉特别渴,感觉嘴里焦干得像一片沙漠。
“水牛啊?”吴青青给他盛都盛不过来。
“我自己盛。”江橘白拿走吴青青碗里的勺子。
吴青青给他碗里又夹了一只鸭腿,另一只她不是很情愿地夹给了江祖先。
“学校里的伙食可不如家里,你多吃点,我做了几个小菜,你带到学校里去,吃饭的时候可以搭着吃。”吴青青脸上眼里都是对江橘白的心疼。
村子里不乏有成绩好的孩子,他们家长每天扎堆聊什么营养餐恨不得一个个化身成厨神,吴青青那时候还觉得她们小题大做,现在啊,这自己家里孩子一懂事,她感觉自己也得去跟她们聊聊怎么做营养餐。
“不带,我在学校吃得饱。”江橘白拒绝得毫不留情,直接把吴青青的一腔母爱都给拒绝了个精光。
吃完饭,江橘白拿上江梦华提前放在柜子上的生活费,换上校服。
母爱回归的吴青青拎着装好的几件毛衣和厚外套递给江橘白,又让江橘白穿上棉袄,不放心地嘱咐,“明天要降温,在学校不要耍酷,穿厚点不丢人,冷就把秋衣秋裤都穿上。”
“知道了。”
“对了,你跟徐栾那孩子的关系搞得怎么样?”
“……”
第37章 创可贴(2更)
上晚自习,陈芳国胳肢窝里夹着几本书而来,郑重其事地宣布了由于本次月考成绩比上一次显著进步,所以决定和隔壁末班联合冬游。
“末班也进步了?往哪儿进?”有人出生质疑。
陈芳国把胳肢窝里的书一下就拍到了讲台桌子上,“你们还别说,末班这次平均分比上回高了三十多分。”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笑着高声接话:“肯定是看见江橘白成绩变好从末班转到咱们班,他们受到刺激了呗。”
“什么刺激?那是激励!”陈芳国纠正道。
“小芳,我们冬游去哪儿啊?”有人问道。
陈芳国:“上午我们去徐家岩体验摘柚子,下午我们去江家村的六爷庙,晚上我们就在六爷庙补冬。”
“不是星期天冬至……”
“我想吃鸡肉馅的糯米丸子!”
“差点忘了,难怪我来学校的时候我妈让我放学了早点回去。”
徐家镇和江家村对二十四节气比较看重,对冬至又最看重,因为冬至是镇子村子集体祭祖的日子,各个学校还会特意在这一天放假。
“那周三要祭祖?”
“周三祭了冬至那天祭什么?”
陈芳国摇摇头,“周三还是准备时间,我就是带你们去逛逛,缓解缓解学习的压力。班里哪几个是江家村的,举手我看看。”
江橘白趴在桌子上补觉,江明明撞了撞他,他把手抬了起来,人还趴着。
“就六个,到时候你们六个就当导游啊,东道主。”陈芳国撑着讲台,“对了,刚刚有人问要不要钱,那自然是要的,不过——这个钱你们已经靠自己挣到了,那就是在徐家镇摘柚子的辛苦费!”
班里同学丝毫没有被陈芳国振奋到,依稀有声音响起:“谢谢了啊,我上个月一放假就给家里摘柚子,我都快摘吐了。”
江橘白的家里只有橘子,没有柚子,所以他就算帮家里干活也是摘橘子。
但摘橘子估计跟摘柚子差不多,橘子结得更密,柚子更重。
不过他家的橘子一般都是花钱请人摘,摘完了当场称重拖走。江梦华要在徐家镇的加工厂上班,吴青青和江祖先两个人怎么都摘不完那半片山的橘子。
江明明激动得不得了,“听说六爷庙今年杀了两头牛和好几只大肥羊,我们可以吃顿好的了。”
“江橘白你怎么一到休息时间就睡觉?”江明明胆子肥了。
江橘白没理他,他现在觉得趴在教室课桌上睡觉比在家里的床上睡觉还要舒服。
周一下午的化学课,徐游特意到教室把江橘白叫到了外面走廊。
为的是感谢江橘白送给他的鱼。
“鱼很好吃,就是有点太大了,我一个人需要吃上很久才能吃完,幸好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教了我腌鱼的做法。”
江橘白一怔,他想起江梦华说的徐游老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没结婚,母亲也去世了?
“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少年脸上的神色似震惊似哀切,徐游失笑。
他抬手揉了揉江橘白的头发,手感果然很好。
江橘白不习惯和年长的人这么亲昵,他反应过来,立刻将头偏到一边,躲了过去,回答道:“没有。”
他想自己总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不结婚?”或者直接说“我觉得有点可怜”。
“要是觉得心疼老师的话,放假有空的时候可以来老师家里吃饭。”徐游完全看穿了少年心中所想,再怎么伪作漠然,想法也还是能被轻易看出。
江橘白点了点头,“好。”
徐游转身离开后,江橘白都还没来得及回教室,就又跟徐文星徐武星兄弟俩撞上。
徐武星看起来又瘦了点儿,他手上戴了穿褐色的珠子,脸色蜡黄,眼下青色的大小都赶超眼睛的大小了,他听见徐文星跟人打招呼,张开眼睛,费劲力气地看了江橘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