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见临逐渐怀疑自家疯癫纨绔的弟弟白逐溪,并已经开始在暗中着手调查。白逐溪想必也有所防备,接下来就看兄弟俩明里暗里的较量了。这份「春信白」,就是白见临开始怀疑的信号。池惑上前一步,拿过白见临递来的「春信白」,笑道: “既然白少城主如此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应该的,那日逐溪将你和随筝仙君请到雁芦楼,失了礼数规矩,我理应出面赔个不是,”白见临顿了顿,放低声音道, “我那位‘妹妹’一向顽皮,时常满天下的跑,我也经常不知道他的行踪,这里提醒祁道友一句,务必要注意自身安危,事事多加小心。”白见临给了池惑一个提醒,让他提防白逐溪。“好的,我明白了,多谢少城主。”池惑心知肚明。“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二位雅兴了,”白见临作势退出梅林,最后笑道, “那晚雁芦楼的戏很精彩,多谢。”待白见临彻底消失在雪野里,鬼主啧了啧道: “都说那晚的戏很精彩,可惜了,我都没机会看到。”池惑耸耸肩: “那出戏对白少城主来说是精彩没错,但对鬼主你,说不定很无聊。”鬼主撇了撇嘴: “你又知道?”“我当然知道。”池惑答。两人将盏中最后的热黄酒喝完,收拾了一番就离开梅林,他们刚绕过梅泉,就看到正急急从雪庐殿里出来的时无筝。他神色微沉,正朝着池惑所在方向赶来。看他的脸色姿态,池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想必是时无筝发现白家少城主离开了雪庐殿,担心他过来找自家徒弟的麻烦,所以也推掉了论道的邀请,赶过来看看究竟。“师尊,放心,我没事。”池惑对急匆匆赶来的时无筝道。“没事就好,”看到池惑和鬼主共同从梅林里出来,似乎有说有笑的模样,时无筝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种担忧也在心头盘踞难消。时无筝将视线给到鬼主,鬼主坦荡荡迎接他的目光,笑道: “随筝仙君莫怪祁忘擅自离开,是我执意要拉着他来赏雪喝酒的,他这才跟了我出来。”时无筝敛了眼皮,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淡声道: “池道友,我门下并无暂时离开也要报备的规矩,忘儿也不是小孩子了,也无需事事同我汇报。”鬼主别有意味地看了池惑一眼,又继续: “那结交朋友方面的事呢?”时无筝眉心轻轻一拧: “我信他自有分寸。”鬼主笑: “这样便好。”“忘儿,方才白少城主过来找了你吗?”时无筝转向池惑道,神色略有担忧。池惑点头: “是,不过没发生什么事,他是就那天雁芦楼的事,来给我们赔不是的。”他将拿在手中的「春信白」递给时无筝, “这是白少城主带来的赔礼,我给收下了。”时无筝疑惑地拿过那包「春信白」,在心中掂量了片刻,最后对池惑道: “他没为难你就好。”他虽然对其中来龙去脉不甚了解,但既然祁忘收下了白少城主的「春信白」,自然有他的道理和考量在。鬼主突然说: “随筝仙君,听闻「春信白」是白鹿城最好的茶,我一直很想尝尝来着,苦于市面上买不到,既然你弄到了手,今晚就请我喝个茶,如何?”说着,鬼主朝池惑递了个眼色,池惑略微一点头,心中好笑, “自己”这是在给自己支开时无筝,好让他偷偷带着萧过去冬隐峰找秦南珂看病。池惑知道现在鬼主和时无筝基本没戏了,所以也不甚担忧他们单独喝茶谈话。两人明明没有事先商量过,但彼此配合却默契非常。池惑对“自己”这番操作非常满意。时无筝的脸色则没这么轻松了,他没有立刻开口答应,似在犹豫什么。鬼主又强调了一句: “我也想借喝茶的机会,和随筝仙君顺便聊一聊,那日我在扶水城托付你之事。”这话一出,随筝仙君脸色登时一变,他下意识朝自家小徒弟看去。令他没想到的是,池惑脸上此刻仍旧是疑惑。怎么回事?池郁这次出现,难道没有将枫灯之事直接告知祁忘吗?这个来历不明的散修究竟作何打算?带着疑问,时无筝将视线移向鬼主,淡淡点头: “好,池道友要是不介意,就到我下榻的「听石」院喝杯茶吧。”既然对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这顿茶他就不得不请了。刚好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事情给说清楚。这会儿天色已晚,斩雪峰的论道也告一段落,师徒四人加上鬼主从峰顶下来,一路朝听石院走去。程渺抱着厚厚一叠子话本爱不释手,他心情很好,于是笑嘻嘻问道: “师弟,今晚池道友是要同我们一起入住听石院吗?”池惑摇头: “不知,可能池道友自有打算。”时无筝在旁提醒了一句: “听石院只有四间客房,池道友恐怕不太方便。”闻言,鬼主笑了: “我知道,我刚去过不久。”言下之意,昨晚我已经光顾过你们小师弟的院子了。时无筝将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不语。池惑接他的话,似笑非笑的: “是,池道友最擅长光顾别人的屋子了。”这下不光是时无筝,看着师尊脸色不太对的程渺也不好讲话了,虽然他内心是非常令小师弟感到欣慰的。而萧过一直在考虑晚上小师弟给他引见高人一事,根本没心思听师门的热闹。行至听石院后,鬼主直接进了时无筝的客房。走廊上的程渺觉得稀奇,下意识伸长脖子多看了几眼,就被不让他看热闹的池惑给拉回了屋里: “大师兄,别打扰师尊和池道友喝茶,走啦走啦。”程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师弟,师尊突然请池道友喝茶聊天,是为何?”池惑发现,自己这位看似耿直憨厚的大师兄,多少是有点八卦在身上的,于是笑: “不知道,我猜可能和扶水城客栈那一屋子枫灯有关系吧?”程渺: “诶…其实我一直以为…池道友应该送你才对…毕竟…”“好了好了别乱说了,师兄,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池惑笑着敷衍道。客房内。时无筝烧水,温杯,将包裹茶叶的香蒲叶剥开,把春信白置于盏中。咕噜咕噜的水响弥漫在客房里,让原本静悄悄的房间越发显得局促不安。直到时无筝将汤色明亮的春信白置于鬼主面前,鬼主抿了一口,才说出了进屋后第一句话: “白鹿城的第一好茶,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刚才白少城主说,你和祁忘在雁芦楼时没喝,可惜了。”时无筝用茶盖撇开水上浮叶,不语。“随筝仙君收到我留在客栈的枫灯,以及让店伙计交与你的信笺吗?”鬼主喝了半盏好茶,终于切入正题。“嗯,收到了。”时无筝垂着眼皮道。鬼主弯了弯唇角: “你的小徒弟问了我两次,为什么要把枫灯送给你。”他这句话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完全没法削弱其中的挑衅意味,甚至还让这个问题更锋芒毕露了。毕竟他从来就没把枫灯送给时无筝过。当时,他交代客栈伙计将枫灯和信笺交给时无筝,并在信笺上留了言,托付时无筝帮忙将那些枫灯,以他池郁的名义代送给祁忘。让师尊代替旁人将礼物转交给他的徒儿,这不过分吧?鬼主行事一向高调嚣张,这次在时无筝面前也毫不例外。时无筝沏茶的动作顿住,茶水还溅了一点在桌案上: “那你是如何回答忘儿的?”“随筝仙君,你说,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鬼主擦掉时无筝溅在桌案上的茶水,继续笑微微问道, “我总不能直接说,我从没把枫灯送给他师尊过吧?”看来,他今晚是真不希望时无筝好过了。鬼主又喝了几口茶,坐在对面的时无筝沉默不语,他不自觉用力握着手中茶盏,屈起的指节微微泛白,青筋也若隐若现。鬼主看向时无筝手中茶盏,担心这个杯子会被他不小心捏碎。“我当时的回答是,让你家小徒弟亲自过来问你。”鬼主如实回答, “随筝仙君觉得我的回答如何?”时无筝终于掀起眼皮,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鬼主: “池郁,我有两个疑问。”鬼主接住对方的视线: “随筝仙君请说。”时无筝: “第一,这些枫灯到底是谁做的?”“第二,你让我帮你把这些枫灯转送给忘儿,这般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第二个问题,时无筝有点明知故问了。小吃货:故意为难一下情敌,制造点误会,开心大吃货:茶。真茶。我得反思一下自己年少时为什么这么茶。第34章 冬隐(九)“枫灯当然是我做的,”鬼主反问道, “不然随筝仙君以为,枫灯会是谁做的?”时无筝眼皮跳了跳: “你认真?”他的语气里藏不住急切。鬼主语气笃定: “当然,你可以和祁忘确认。”“为何这些枫灯和忘儿给我的…”时无筝拧着眉喃喃道。鬼主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巧合吧?又或许是我看了祁忘做的枫灯,学了他的款式。”时无筝沉默一瞬: “你故意的,为何?”鬼主并没有否认: “随筝仙君,我这样做的目的,你或许已经猜到了。”“不过在弄清楚一件事之前,我不会有太大的举动。”鬼主的笑里藏着几分得意。时无筝怔愣片刻,终于拿出那张一直被他小心保管的信笺,他冷着脸将信笺递给鬼主: “这个,还给你吧。”是先前鬼主让客栈伙计转交给时无筝的信笺,上边留了话,让时无筝代替他将客房里的三百六十五盏枫灯送给祁忘。可以说,这是鬼主送枫灯给池惑的“证据”,时无筝并没有将其销毁。鬼主并没有接时无筝递来的信笺: “既然你还留着,那就由你来亲自交给自己的小徒弟吧。”鬼主说到做到,整件事情的解释权都交到时无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