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严苛峻法、遏止歪风

章爵也没有发话,他知道儿子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于是就放任自流,看看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是作何营生?匠人?胥吏?卫所将士,还是其它?”

面对中年人的问题,章祀倒是没有回答,反而一脸平常的,问着一些意味深长的话。

中年人一头雾水,看了看章爵,见他无意阻拦,于是拱手而答:“好教阁下知晓,小人拖祖上洪福,如今靠着经商做贾……”

还没等对方说完,章祀又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打断对方的话:“那可读过书,知晓大明禁令?”

中年人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擦擦额头汗水,暗中瞟了章爵一下,发现对方并无异状,只得继续老实回答:“小人曾上过几年学堂,至于大明禁令,在下也曾熟稔于心。”

章祀眉头一挑,突然大声呵斥:“既然知道,那为何还知法犯禁,难道不知太祖于洪武十四年禁商贾服r纱?”

章祀本来肯定是不知道这条禁令,毕竟此刻《大明会典》未修,《明史》更是遥遥无期,至于其他有关这方面的典籍,他还不曾阅览,但他有金手指,那么对于这条禁令,便不再是不可触及的东西。

“这……这……这!”

章祀的呵问,让中年人顿时冷汗直冒。

这事可大可小,往大里整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往小里说,如今风气早已不是洪武年间,民间僭越早已成风,连衙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顶多是口头教育两句。

然而这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同样也是看官家是否针对,一旦针对,那么就看官员如何定罪。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像他这种没什么大背景的小商贩,更是慎之又慎,唯恐哪天出错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但是好死不死,今天被人抓包。

眼前这个四五岁的顽童肯定治不了自己的罪。

但是旁边的章爵却一定可以,哪怕他拉来靠山,只要章爵舍得一身剐,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知道自己命运决定在别人手上的时候,中年人立马收拾心情,转向对章爵求情:“还请大老爷宽恕则个,小人不过一时糊涂,这就回去改。”

如果是一般官员,中年人可能会拿钱行贿,用来避过眼前一劫。可章爵虽然谈不上两袖清风,但并不索贿、受贿,于是他也就熄了这条心,只是虔诚认罪。

章爵眉头一皱,也不知道儿子到底想做什么,于是拉着章祀去一旁:“你这是做什么?”

章祀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这僭服的事情,实在太过洗漱平常。开国近百年,大家都富裕了,享受一下那也是理所当然。

难不成让大家每天吃“珍珠翡翠白玉汤”忆苦思甜?

这像话吗?

太祖皇帝打天下,是让百姓每天过得苦哈哈的?

而且这僭服的事情,早在成化年间就有了端倪,到了本朝风气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势不可遏地步。

可朝廷还没有着急,自己着急个啥?

可章祀却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而解释:“这不是帮爹恁整治县风嘛!这裹脚之害,难道爹你还不清楚?当年祖母不就是因为小脚,生下二叔之后,走路不稳摔了一跤,然后重病去世了?难道恁还想悲剧重演?”

章祀说到这里,章爵心里有些感触,毕竟当年的事,他也曾历历在目,如何敢忘却?

“《孝经》有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今日这裹脚之事,分明就是有违孝道,如何能够放任自流?”

见到章爵神情有些触动,章祀急忙趁热打铁,拿着《孝经》这种儒家经典,来了撬开一个口子。

章爵一愣,然后拍了拍章祀光头:“你没看到这是爷爷要求孙女裹足,怎么能叫不孝?”

按照传统家长制观念,这裹脚是长辈下的命令,晚辈照做,这是顺,哪里又跟不孝扯得上关系?

“爹恁这番话却是有误,我所说有违孝道,正是长辈令晚辈被迫有违,这可曾符合圣人‘爱幼’之德?

《颜氏家训》云:‘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今天这一幕不正是最佳印证?

若非不是长辈不慈,屡屡摧残那女童,她又何故求到爹恁的脚下,难道她不曾知晓,冲撞官员结果如何?”

章爵是封建社会的儒家弟子,跟他谈什么大道理,都没有谈儒家孝悌,这么容易敲醒对方。

正因为知道章爵的习惯,章祀这才围绕着“爱”、“慈”、“孝”这几个点着重来说。

“朝廷又不曾禁止,我如何能够肆意管辖?”

若不其然,虽然章爵依旧不大认可章祀这种行为,但态度有着明显转变。

“非也!今大明以儒治天下,不是黄老无为,更不是那申韩法家,并非一定就要规定方能管辖。

我儒家遵循乃是惟“孝悌”、“仁爱”而已,今日之举实有伤慈爱,所以恁岂能就此忽视?

大人遵循礼法正宗,严禁此事,便是为生民立功,当春秋大笔记之,怎说不可肆意管辖?

今天父亲严遵圣人教诲,严禁裹脚之事,然后上书请朝廷公决,朝廷若不允,则朝臣必被青史鞭挞,而恁却盛名远播,何乐而不为之?”

“可这是民间习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何能够管制得住?”

章爵所虑不无道理,而且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话,带清自开国不久,便屡下禁令不许缠足,然而有买卖就有伤害,以致势不可遏。

可眼见着事情就要成功,章祀哪里能看着到嘴的肥鸭,就这么飞了?

于是急忙又劝::“儒家学子见不义岂能袖手旁观?

大人恁所虑无非就是禁令无用,但在孩儿看来,凡有禁不遵守者,无非便是掌印官敷衍了事,对于这种看似无伤大雅的事得过且过。

只要恁下令,凡强逼女子有裹足者,抓其长辈,仗则三十,罚钱一两,长辈年老或重病,则有昆仲待受。再犯五十,三犯关入大牢,非大赦不出。如此下去,此事必然被遏止。”

天下就没有管不了的事,但凡风气不好,如时下这种僭越成风,无一不是衙门纵容而已。

只要地方掌印官,严格施政,所谓的风气也就只能被遏止,毕竟天下的事情,总不可能大的过衙门。

至于处理问题,那也需要从源头遏止。

既然是家长强逼裹脚,那么处罚就全部处罚在家长身上,久而久之难道还会有人做这种事?

即使做了,到时只会便宜官府。

毕竟不仅有责罚,还有罚款,第三次直接关进大牢,到时候是劳动改造也好,是死蹲监狱也罢,全都无所谓。

章爵也有些意动:“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此事还需要先通报朝廷。”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章爵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在没有得到朝廷允许之前,他对这件事只是持着保守的看法,而不会盲目严打。

“此事交给儿子处理!”

章祀也知道其父习惯,于是也没有再继续强行逼迫,而是笑着将一揽子事,全部包了下来。

“好!”

章爵倒是没有拒绝,他想看看儿子,能够玩出什么花样,大有拭目以待之意。

最重要的,他还在身旁,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把关,出不了什么差池。

随后二人又走到中年人面前,章祀依旧面部表情质问:“你可知道高皇后是天足?”

“知道知道!”

中年人又是一头雾水,但章祀、章爵谈了这么久,结果却和之前还是一样。

心里有了一定估计的他,纵使有千般不甘,也没有任何作用,只是不停点头如实回答。

章祀又是突然提高音量:“既然知道,那你还敢给自己孙女缠足,你是想讥讽高皇后天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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