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大人对正道乃至天衍宗都没什么仇视,但对正道第一人沈蕴之就不一定了。
那鸦羽似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睑,在眼底落下两团青黑的影子。须臾,他复又抬眸瞥了一眼靠在桌边将灵果嚼得咯吱咯吱响的单九,不知在琢磨什么,眼神有些古怪。
若说魔道两界周辑最厌恶之人,除了沈蕴之,别无他人。两人的梁子由来已久,从六百年前周辑诞生之初便已经结下了。
事情也并不复杂,但真要说起来也足够骇人听闻。
周辑是天生的神胎,尚在母亲腹中之时便已然洞悉万物。诞生之时,天将九九八十一雷淬体,集天地之清气养魂,他生而知之。天生神胎只需静静地等待肉身长大便会归为成神。而沈蕴之则是天机沈家千百年来最具天赋的继承人,身负大气运,且天生能掐会算。年仅百岁便能测算出天下大势,受天衍宗老祖与沈家老祖看中,不出千岁便能飞升成仙。
按理说,两人一个成神一个修仙,并无冲突。但在周辑才诞生四个月时,当时修为已有小成的沈蕴之推算出万年来最后一尊神位降临在东洲境内,且属意是一尊女神位。
这般,降生在魔域边界处一个穷苦的小山庄里的天生神胎便成了异端。且不管测算得是不是准确,至少在沈蕴之乃至沈家人眼中是铁一般的事实。
按照沈家的说辞,异端即是大祸的预兆。为避免异端侵占神位,将来两神相争夺生灵涂炭。沈家作为窥天机的大气运家族,势必要让异端神胎在诞生之初便彻底消失。在周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之时,便已经接二连三遭受过各种‘死劫’。
几次三番死里逃生,等到周辑查出‘死劫’并非天意而是人为,他已然堕落成魔。以天生神胎之体,堕落成魔。如今虽已贵为魔主,但他与沈蕴之之间不死不休。
单九咔嚓咔嚓吃完了一颗灵果,觉得味道不错,又来了一颗。
窗边坐着的小童眉头深锁,光影照着他半张脸,将他那双乌黑的眸子映照的幽深。
在今日之前,魔主大人从未将瑶光仙尊这个人看在眼里过。哪怕知晓这位是沈蕴之未来的道侣,但他与外人一样都以为那场婚契不过是个笑话。沈蕴之感激之下的愚蠢回馈。真正在乎之人,是他那个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徒弟。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全然如此……
本想着修复了经脉便撇开单九的魔主大人改变主意了。
他忽地跳下了椅子,弯腰理了理衣裳下摆才转头啪嗒啪嗒地走到单九的身边。不到桌腿高的人立在单九身边,仰起脑袋看着她:“这果子很好吃么?”
单九嘴里含着半颗果子,吃得嘴唇红肿:“还行。”
“给我一颗,”魔主大人自然地伸出小爪,伸到单九面前,“我也想尝尝!”
单九伸手抓了一颗,正要给他,手又收回来:“等等,你叫我什么?”
魔主大人小脸儿一僵,更了更,艰涩地唤了声:“师父。”
单九顿时笑起来。将那小果子放到他手心,立即就收回来。温热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下小娃娃的手心,魔主大人眼睫一颤,握着果子便小小地咬了一口。
沈家灵果名不虚传,入口清香四溢,汁水甘甜。哪怕魔主大人从不重口腹之欲,此时也不免眯起了眼睛。他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专心致志地啃起果子来。沈蕴之那般喜欢推演别人的命运,不知有没有推演出自己的命运?缘刻三生石的道侣被他给抢了的话,沈蕴之那张自负的脸应该会裂开吧……
想到沈蕴之,嘴里的果实更香甜了:“师父,我肚子饿了……”
单九白了他一眼,飞快地啃完手里的灵果站起身:“看在你今日这般乖巧的份上,等着。”
小娃娃乖乖地点点头,目送单九离开。
单九一走,拎着热水上楼的店小二就来敲门了。嘟嘟两声轻响,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店小二平视没瞧见人,低下头才看到只到他大腿的小奶娃。
小奶娃挺着小肚子,老气横秋:“就放进来吧。”
孩子虽小,却是仙人的徒弟,小二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将水送进去。就在小二将水送进屋里,楼梯口哒哒地走上来一群人。似乎也是来投宿的,一家五口。一老一少两对夫妇眼圈通红,年轻妇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哭个不停的孩子,一家子愁云惨淡的模样。
刚走到楼梯口,抬眸就看到站在厢房门口皱着眉头的小奶娃娃。小孩儿漂亮得跟仙童似的,三四岁大小,比自家孩子还小一两岁的样子。不知为何,四个大人俱是一愣。其中年轻男人与老婆子对视了一眼,路过厢房之时还往屋里瞄了一眼。
见只有小二出来,屋里就只一个小孩子在,那年轻的男人眼神闪了闪。
擦肩而过,小二替周辑关上了门。即便没得到赏钱也高兴,哼着小调儿乐呵呵地跑下楼去。
与此同时,单九优哉游哉地拐弯到了后院。
后院的马童快将她带来的那头牛当祖宗供起来。割了最新鲜的草,小心翼翼地喂给那头母牛。虽然马童也不晓得为何掌柜的神神秘秘地打招呼要务必妥善照看这头牛,他蹲一旁看了半天,没看出这头牛到底有哪里不同寻常。
见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过来,他似乎有些奇怪,还猫着身子在一旁偷瞄了许久。
单九好似没留意到他,端了个盘子蹲在母牛肚子旁边上手挤起了奶。鲜甜的奶水挤在陶瓷盆中,乳白的色泽极为喜人。她一边挤奶一边就在琢磨:是不是该想办法将这些奶水制成奶粉什么的?毕竟母牛的奶水也撑不了多久。过段时日没了奶水,她家小徒弟岂不是没奶喝?
“不行不行,小孩儿不喝奶是长不高的。”虽然过了五百年,单九根深蒂固的养孩子守则第一条,小孩儿得从小和牛奶,补钙还长得高。
嘴里嘀嘀嘀咕咕的,余光瞥着蹲在柱子后头的少年。
目光交接,躲在柱子后头的马童被逮了个正着,脸上瞬间爆红。老实说,在对上脸之前,他没想到独身女子生得如此美貌。这一眼,叫他恍惚之中以为见到了神仙。僵硬了好半晌,马童才同手同脚地走出来:“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走动呢?家里人没陪你么?”
说完这一句,他立即意识到不对。这衣裳穿着,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哪里是他能张嘴搭话的。
眼看着他要往脸上扇巴掌,单九出声阻止了:“姑娘家出行需得家人陪同才可么?对不住,我是外乡人,不大懂城里的规矩……”
马童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原来是外乡人!
“姑娘,我看你孤身一人还是得花银子雇两个壮汉跟着为好,”那马童头一次见到单九这般好看的人,想说什么,欲言又止道,“这城里不太平啊……”
单九眸子闪了闪,做出惊讶的样子:“不太平?可否告知为何不太平?”
“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那马童摇了摇头。
单九见他神情为难,也不为难他。温声谢过他,端着一碗新鲜挤好的奶回了屋。
她走上楼时,刚巧碰上沈临安师徒三人。两拨人狭路相逢,气氛有些尴尬。沈临安对单九态度倨傲惯了,虽然叫掌柜的送灵果缓和关系,但当面一时半会儿还拉不下脸。此时僵硬地站在原处,纠结着要不要给单九行礼。单九已经端着盆,擦肩而过。
走廊里响起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女人低声的哄劝和啜泣。沈临安脸色铁青,梗着脖子看单九推开门,跨进去,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师父,主母她……”沈临安小徒弟倒是态度转变很快,此时主母已经叫得很顺溜了。他看着那还在震动的门扉,心有戚戚,“是不是已经记恨咱们了?”
沈临安喉咙里梗着一口气,到底这么多年居高的自尊心占了上风:“还未成婚,不算主母。”
“可是……”单九与沈蕴之的名字早就刻在三生石上,不管过程如何曲折,这两人早已缘定三生。他们先前能心安理得地无视单九,不过仗着家主不喜单九,心仪之人另有他人罢了。
“没什么,未进沈家门,就还是外人。”沈临安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徒弟,“你我这般,也不算无礼。若瑶光仙尊非要记恨,未免显得气量太小了些。”
这最后一句话,他是拔高了嗓子说的。素来长头顶上的眼睛不住地瞥向关起来的那扇门。
门里单九充耳不闻,将奶放到小童的面前:“喝吧。”
小童笑脸一僵,不过一瞬,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不得不说,长得好就是讨巧,他这一笑,能叫人心软的一塌糊涂。魔主大人乖宝宝般握着两只小手,攥住了单九的一边衣摆,奶声奶气地道:“师父,我身体早已恢复,如今能进其他吃食了。”
能吃其他吃食她当然知道,单九点点头,无动于衷:“……这跟喝奶有何关系?”
魔主大人两手摇了摇,“我不想喝奶。”
“别给我来这一套,”单九眯起了眼睛,“牛乳能长高,你这么丁点儿大,不多喝点将来妥妥的矮冬瓜。告诉你,我可不喜欢小矮子。”
摇晃的手一顿,魔主大人抓到了重点:“你喜欢高个子的男人?”
单九扬眉:“自然。”
仔细一想,沈蕴之高大俊秀,身段样貌都是灵界独一份。虽然他成年的肉体比起沈蕴之不相上下,或者说更胜一筹。但如今身体蜕化成幼童,骨骼也会重新长。养不好的话,确实可能会干瘪瘦小。想到往后要长长久久地膈应沈蕴之,魔主大人嫌弃端起那盆奶,慢慢地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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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说男主的人设了,他是个疯批,一个任性病娇的撒谎精
还有这篇不是正统的修仙升,非主流的玄幻,偏言情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