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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本是为了小傲高兴,硬着头皮的唱来哄他,不料却忽有人来以琴相和,这一曲‘满江红’本就是豪情壮阔、气荡山河,一直为他所喜,如今为琴曲所感染,越发激起了他那仰天长啸的豪迈气魄,慢慢的消弥了尴尬之心,不再似先时的腼腆,这阕词从他那一贯强势的口中唱来便更显得声情激越、气势磅礴,竟越唱越是激昂,听来只觉汹涌激荡、撼人心魄。

舒同与冯杰等从前时在家也都是听他唱过的,虽觉有趣,倒不觉得怎样意外,只明威瞪大了眼睛,竟不知老大还有这样来哄人的本事。

小傲仰卧在床,见秦朗神情慷慨豪迈,不觉的想起了少年时几兄弟灯下嘻戏时的情景,心中温暖,一时之间忘了身上伤痛,只静静的看着秦朗,耳中听得琴音婉转悠扬,歌声铿锵清越,心神随之越飘越远,不一会竟真的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睡了一个多小时,自入院以来尚未曾睡得如此安稳过,秦朗等人见了,不由得都是欣喜无限。

运气

“宇文若龙判了,时间就在下个月底。”老爷子微带审视的看着小傲,平淡的说。

这么快!小傲心中一凛,与秦朗对视了一眼,目光转向老爷子身后神情复杂的骆天宇,骆天宇一脸黯淡的低着头。

小傲默默的垂下了眼睑,心中嘆了口气,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真没想到会这样快,四爷的事已经平了,想来老爷子是没必要做这个手脚的,必是此案牵涉到毒品数量过大,有关部门不想扩大影响,所以速战速决了,宇文若龙既是供认不讳,判罪当然较为容易。

“天宇去看了他,他让天宇带话来,说他希望能见你一面。”老爷子的语调平平,一双鹰目将小傲的神情尽收眼底。

秦朗诧异的“嗯?”了一下,小傲则默不作声,宇文若龙到底心意难平,有些问题不问个明白他死都不会瞑目吧?见秦朗担心的看着自己,便淡笑着向他微摇了摇头。

“你自己决定吧,”老爷子看起来若无其事,“要是真想和他见面的话,你自己有办法的,只是伤处别再出状况了,别误了一个月后的坐糙坝坝。”

秦朗倒吸一口冷气,略带惊悚的看着老爷子,一个月后!四爷终归要落到如此地步吗?以小傲的伤来看,就算一个月后也未必会大好吧?难道一定要他带着伤出席这样血腥的场景?心下忽觉酸楚,这样做对小傲来说算是个警告?都到这样的地步了,老爷子对小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从前他对老爷子的话从未多想过半分,但这次的事发生后,不知不觉的竟敏感了起来。

老爷子并不理会于他,只静观小傲的神情变化,小傲抬起眼睑,温润的双眸迎上老爷子的目光,淡淡然的笑了:“小傲知道了。”

老爷子微微一笑,站起了身,俯身向他手上轻拍了拍:“好好把伤养好吧,也好能多帮帮阿朗,也省得总是累我老头子一个人。”直起了身,转头横了一眼骆天宇:“你就跟这儿跟着吧,也不过挨了几下板子,就赖在家里动不得了,事情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倒好像是你受了委屈似的。”

骆天宇低声应是,和秦朗一起送了老爷子出门,转回身来怯怯的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站了。

秦朗看得倒笑了:“还委屈呢?闯下这么大的祸,还不该教训几下?阿公算是够宠你的了,还能容你在家里赖上几天,换做了是我,就这么几十板子,打完了还不该干嘛干嘛去?别说象你这样赖着了,就敢动一下这个念头,让老爷子知道了,保管就十天半月的别想再爬起来了。”

骆天宇脸上一红,愧疚的看了一眼小傲,没出声。秦朗知道老爷子是想放他在这磨砺一下,也就不骄纵着他,虽见他步下蹒跚,伤势未愈,仍是叫舒同带了他出去,与洪帮的兄弟一起排班轮值。

小傲看着骆天宇出去的背影,细细想了一会儿老爷子方才说的话,默不作声,秦朗看着心疼,又怕他会多想了,心中委屈,讪讪的向他解释道:“老爷子没什么意思的,凡糙坝场所有会众必要到齐,这是规矩……”

小傲笑着摇了摇头:“阿朗……宇文若龙的事……”

秦朗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但有一点,不能再让自己出事了。”

小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会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把宇文若龙从里面接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是已判了死刑的,没人愿意来担这个干系,为怕秦朗过于担心,小傲虽觉无此必要,但还是由着他细细的做了一番布置,除了加强了护卫的人手,还另外在对面的楼房上安排了两个狙击手。秦朗尤自不能放心,又背着小傲暗请了萧让前来助阵。

午夜,苏维扬带着依旧温文尔雅的宇文若龙出现在小傲病房内,秦朗等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阿朗,……你陪维哥出去坐一坐吧。”

秦朗默默看着他,虽是极不放心,但终究不忍拂了他的意思,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知道萧让已暗中就位,便点了点头,同苏维扬带了人退到外面,掩上了房门,舒同等人守在门边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宇文若龙斯文的向小傲点了点头,神情坦然自若,虽是稍稍消瘦了一些,但举止仍如先时优雅,他没有坐在椅上,而是走到了秦朗的病床上坐了,目光微有几分嘲弄的看着小傲:“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定要见你?”

小傲微微淡笑:“你是想问我,……如果我父亲不是突然出事,我……会不会实施我的计划,或者……我会不会与你走相同的路。”

宇文若龙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带着挑战的意味看着他。

小傲垂下眼睑,转过头低低的嘆了口气:“世间万事,……最经不得的就是这如果两字,对于那……些不曾发生的事情,你心中可以设想千百种……结局。我想你只是想证明,我其实并不比你高尚,我……只是比你有运气。”

小傲停了一停,费力的稍做喘息,然后笑着看向宇文若龙,“你的确有理由不服气,……我确实是比你幸运。那是因为,我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遇到了……影响我一生的人,如果我不是遇到他,我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宇文若龙不屑地笑了:“你是这样认为的?难道你不觉得他遇见了你才是运气?”

小傲摇了摇头,柔和的看着他的眼睛:“不,那是我的运气,当你在迷雾中失去方向,当你在失意中……疑问自己究竟为何而生,当所有人都鄙视你、嘲笑你、算计你、带着……绝不单纯动机的接近你,但你却遇到这样的一个对你毫无目的,不问你的出身,不问你的过往,不期望你的付出,不……介意你会成为他的负累的人,不畏艰难的在风雨中……与你携手并肩同进同退,这难道……不是你的运气?如果你能象我一样……遇到他,也许你的人生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宇文若龙定定的看着他,默然良久,优雅的站起身来:“很谢谢你能这么坦率,你认为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发生的话,我们会有可能成为朋友吗?”

小傲看着他笑笑不语,会吗?会吧?

宇文若龙嘆了口气:“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能不能为我做件事情?”

芥蒂

“捨得回来了?”老爷子看着秦朗不咸不淡的问。

秦朗微低了头,不自然的笑了笑,声音低低的道:“阿朗不孝,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也没能替阿公分忧,这些日子,阿公受累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再大的事还能有小傲重要?”见秦朗低头不答,停了一会儿才问道:“伤好些了?”

秦朗头垂得更低:“没什么了。”老爷子从前很少会过问他的伤的,打得再重,伤得再狠,只要还能站得起来,老爷子几乎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若偶尔能有一个体贴的眼神就足够他感动上半天了。

老爷子微点了下头:“小傲昨天和宇文见了?”将茶盏拿了起来。

秦朗应了声:“是。”见老爷子将拿起的茶盏又放了下来,知道是空了,忙过来取了,重新将水续满,恭敬的递到老爷子手上。然后退后几步,垂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鞋尖,半晌不曾抬头。

老爷子等了他半晌,见他再没了下文,先已有些不悦,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越看越觉着不是滋味,从前秦朗虽是敬畏于他,他终究是敬多于畏,一言一行虽是半点也不敢放肆,但语气眼神间却总是透着亲近,如今不知不觉间这闪烁的畏怯压低了挚诚的崇敬,自然的亲近却换做了淡淡的疏离,想到自己辛苦操劳谋算半世,换来的这些是他想要的结果?这打也打了,哄也哄了,所有的利害得失了也都掰着瓣的讲明了,怎么就换不来一份理解和体谅呢!越想越气,手一抖,一盏热茶便迎面泼了过去,跟着将杯子在他脚下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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