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次的确不该这样狠打他,不由得又在心中嘆了口气,回转头提醒他道:“不要喝那么多咖啡!好好睡一会儿就到了。”
冯杰嘟了嘟嘴没说话,本来嘛,身上有伤还让人家坐着睡,哪能睡得着的?不过他可不敢和秦朗去回嘴,拿纸巾擦了擦额上浮出的虚汗,听话地闭起了眼睛。
秦朗看着忽然心疼,笑了一笑,将座位中间的扶手摺了起了,伸手揽过他来,侧伏在了自己的腿上,以尽量减少对伤处的触碰。冯杰一动不敢动的伏在他身上,两大颗泪滴从长长的睫毛下滚落了下来,空中小姐诧异的看了看这两个姿势暧昧的成年男子,还是走了过来帮他们将座椅调整到了舒适的角度,冯杰带着一点委屈、一点欣喜、一片温暖和大半数的受宠若惊的心情,忐忑了许久,终于逐渐朦胧的睡了过去。
下了飞机,早有致公堂的人在机场接应,先到酒店休息以适应一下时差,秦朗这一次出行只在帮内自己堂下带了几个人来,冯杰不是帮中人,本不该同来的,但这次不是本堂中的事,只是同门中的联谊,因此求得了老爷子的允准,带了他和猛鬼同来。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自从上一次对猛鬼一番喝问之后,意外的发现他头脑冷静,思路清晰,与他回起话来虽惧不乱,之后几天便暗中留意,见他竟颇有些才干,身手也还不错,这一次带他出来便有提携之意。
第二日,早早便有人来接,秦朗一行人换好衣服,随来人一起到堂部去拜码头。
最早的洪门致公堂是旧时北美华侨下层的一个最大的民间结社组织。它以“忠心义气、团结互助”为信条,以“反清复明”为旗号,本来不是一个大堂口,后因堂中出了司徒美堂这一传奇人物而名扬海内外。
司徒美堂,广东人,12岁到美国,在唐人街一家餐馆做杂工。17岁拜堂盟誓,加入了洪门致公堂,司徒美堂从小学过武术,有一身好武艺,手持一刀一棍,十数人不能近其身。20岁那年,一个白人流氓到司徒美堂打工的餐馆吃“霸王餐”,司徒美堂气愤不过,三拳两拳把那个流氓打死,被判了死刑。华侨及洪门人士立即凑钱营救,最后改判了十个月。而他也因此而在华人社会出了名。司徒美堂后来到波士顿,成立了安良堂,打出了“锄强扶弱,除暴安良”的旗号。安良堂很快就成为洪门致公堂旗下的强势团体,最后发展到全美国31个城市都有安良堂,规模浩大。司徒美堂在纽约成立了“安良总堂”,自任总理,被称为“大佬”,尊称为“叔父”。该堂也像现在的社团那样,有自己的法律顾问,当时的法律顾问竟然是后来的两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和罗斯福。
当年孙中山先生以“洪门大哥”的身份赴美,司徒美堂被孙中山的革命理想所打动,亲任保卫员之职,从人力、财力等方面支持孙中山的反清。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请司徒美堂回国当监印官。但司徒美堂功成身退,以“不会做官”为理由,婉言拒绝。抗战爆发后,司徒美堂又与一些旅美人士共同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发动华侨支援抗战。1941年,75岁的司徒美堂在香港陷于日本特高科头子矢崎之手,虽见利而未乱其心,临危而殊无惧色,矢崎竟没敢动他分毫,后在洪门弟兄的帮助下,化装冒险潜离香港,偷渡到了大陆。他足跛不良于行,乃手持木杖,步行150公里至东江游击区,旋经曲江、桂林,安抵重庆。
秦朗入洪帮之后,小傲便将自己所知的有关于司徒美堂这位洪门前辈的一些江湖传说讲给他,听得秦朗热血沸腾,连说丈夫处世便当如此。
因着对司徒美堂的崇拜,对现在重组致公堂、并要效仿司徒美堂开办“洪门肯亲大会”的这位龙头便多了几分好奇,纽约是美国第一大城市,社会经济高度发达,人口来自世界各地,龙蛇混杂,本地的黑帮多不胜数,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重组致公堂的人想必是极有能力和魄力之人,秦朗一路行来,心中暗自揣测会是一个何等样的人物。
堂部依旧是设在唐人街,楼牌上高悬着“五祖祠”的匾额,堂内照旧例供着反清复明的“始祖”洪英,“洪门五祖”方大洪、马超兴、蔡德忠、胡德帝、李式开,“武宗”郑成功,“文宗”史可法,“军师”陈近南等人的神位,堂内之人清一色的唐装,两厢罗列,秦朗微笑,这阵式在国内可是见不到的。
当下便由执事的帮众接了进来,递上了香,秦朗接了,按礼数在堂前上香跪拜。
冯杰看着热闹,方好奇的左顾右盼,秦朗已拜罢起身,猛听得旁边一声亮喝,吓了冯杰一跳:“怪道昨夜灯花爆,却系来了大英豪。小弟迎驾来迟了,还望仁兄要谅高。恭迎义顺堂龙头大爷秦大哥光临敝码头!”
冯杰一个憋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忙用手捂住嘴,秦朗剑眉微蹙,这等言语原是旧时帮内会客拿结,占条子时说的欢迎辞,早已多年没人用了,现在这肯亲会虽是效古,却也未免太不伦不类了吧?看来这致公堂是有意做作,只不知是单是自己来了这样呢,还是人人来了都这样,当下也不去接这切口,只略点了下头。
那执事见了这样情形,下面的对口便不再接下去,派人飞报进了内堂,少顷里面传话打了个请字,秦朗带了冯杰等人举步进入内堂。
考教
拉开车门,一阵凉风侵袭而来,时已近春,江南的清晨仍有着湿漉漉的寒意,小傲轻轻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在林边小转了片刻,走回来刚想回入车中。
身后风声瑟瑟,悦耳的鸟啼忽然中断,数只不知名的鸟儿振翅飞起,小傲迅速将背部靠在了车身上,伸手抽出了枪。刚想拍打车门提醒若尘,一只野猫从林中窜了出来,瞪眼看着他。
小傲微松了口气,却发现握枪的手掌心内已微有汗意,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这样风声鹤唳、糙木皆兵了?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害怕”两个字,摇了摇头,小傲闭起了眼睛,轻轻嘆了口气。
几天来,虽未再遇到追杀他们的人,但他却真切的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若尘要怎么办,他想了好多次都没能想到万全之策,现在再和她分手已不能保证她就会安全了,也许只有带她出国才能避开吧?
“出了什么事吗?”若尘拉开车窗小心翼翼的柔声问道。
小傲连忙放下手中的枪:“没事。”想了一想终是不大放心,“你锁好车门,别出来,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记得要伏低,不要靠近车壁,找东西遮掩。”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持枪走入了林中。
周围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小傲从这一小片林中穿过转向那小山坳的另一侧,心中放心不下若尘一个人,便想着再向前走几步,看看没事便回去了,灌木丛中,一角黑色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看时,赫然竟是一具尸体!
秦朗带冯杰等入得后堂,只见这里的帮众之穿着较前厅又自不同,引他们进来的执事兄弟到了门首便退了下去,自有位份较高的执事出来相迎,引至一个青衣白面,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身前,那男子目光凌厉,气势逼人,先用眼上下打量了秦朗一番,然后按旧习拱手为礼,却并未开言。
秦朗是见过世面的,见他形容威仪,必是堂内当家之人,他来接客,照理应是他开言先报位份,他不开口,想是欺着自己年轻,有意考教来着,看自己熟不熟旧礼,配不配接位做这个龙头,心中便略略有气,这些帮中旧礼早已多年不用,这致公堂先是有意将他称为龙头,现在又存心想看他笑话,难道是想压义顺堂的势头?按洪帮的旧规矩:“大爷管家,二爷管钱,三爷动笔,四爷跑腿,五爷为红旗管事。”迎客的事一般都是由红旗五爷出堂,这致公堂既是事事守旧,这规矩当然也不会例外,当下也不动声色的抱了抱拳:“可是五当家的?秦朗有礼了。”
那人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不敢,致公堂管五刘啸天,恭迎秦大当家。”他本是有意为难,想着秦朗年轻,不识旧礼,刚刚在外堂的切口也没对上来,自己不报位份,他若拿自己当了龙头拜见就闹下个大笑话了,想不到秦朗一语便道破了他的身份。
秦朗微微一笑:“不敢当大当家之称,义顺堂新一秦朗初到贵码头,长腿不到,短腿不齐,未带糙字糙片,向各位当家请安问候,一切不周,恕过,海涵!”他见了对方这个阵式,知道是有意拿捏,若按旧礼,帮中人到外公口赴会,应以龙头大爷、当家钱粮(三爷)、红旗五爷、执事么大为一条龙的同行代表,龙头大爷、当家钱粮不能出席,可以委託本公口的新一、闲一等为代表,红旗五爷、执事么大不能请人替代,否则就是瞧不起对方。只是这旧规已多年没人讲究了,所以这一次只是自己少带了几个人就来了,现在致公堂这一讲究起来倒显得本堂失礼,秦朗本是想按现在的位份自称副六,现在为了礼数上不至太缺,只好按未来龙头的身份自称新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