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小傲咬着牙说。
若尘向车上走去,小傲蹒跚地跟在后边,一边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虽然素不相识,他也不能看着一个刚刚想要救自己的女人为他无辜送命。
“开车,快!”
若尘发动汽车,沿着河边开向公路。
“去哪儿?”
“开,快开。”小傲的声音虚弱,意识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遇情(二)
他要这样死了吗?小傲心中嘆了口气,感觉生命正一点点的被抽离,脑中昏沉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突然一片清凉,接着衬衣的领口被撕开,一个软软的东西按在他胸前的伤口上,他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那双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坚定清澈无比,小巧挺直的鼻子,白皙秀雅的脸庞上两片淡粉的朱唇微张着,小小的贝齿间吐散着如兰的气息。
小傲呆住,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眼前的女子算不上多美丽,但脂粉不施的脸上,却自有一种清雅脱俗的气质,令他有一剎那的失神。
刚刚竟没看清她的样子,小傲苦笑,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女人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一瞬间只觉哭笑不得,那软软的贴在胸前的,竟然是一片卫生巾!
若尘看了他的表情也有一丝尴尬,微红了脸,啜啜地道,“我没找到别的东西。”
小傲笑笑,“谢谢,这很有效。”向外面看了看,车子正停在一个岔路口上。
“你可以自己走的。”她刚刚完全可以趁他昏迷时抛他下车。
“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等死。”难道见死不救?若尘坚定的摇了摇头。
所以在水边的时候她想救他?却不知道这样好心可能会反送了自己的命的,小傲嘆了口气,“我得把子弹取出来。”
若尘点点头,“我送你去医院。”
小傲看着她不语,清润的眸子温和从容,不知怎地,若尘心中有种莫明其妙的悸动,她定了定神,“你不能去医院?”
小傲笑笑,那笑,让若尘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咳…”小傲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波动,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先把车开过去。”指了指右方岔路边的一座土丘。
若尘会意,将车开到土丘后面,小傲打开车门下了车,喘息着靠着车身坐了下来,“找一把刀给我。”
天那,他不是要自己取子弹吧?这种事是只在电影里才会发生的啊!若尘有些窒息地想,她只有那把铅笔刀啊。
“找点可以止血和包扎的东西。”小傲说。
若尘在车上狂翻了一气,将她所找到的,认为用得上的东西拿给小傲看:几支化妆用的棉棒、一盒纸巾、半包卫生巾、几片创可贴。小傲不禁笑了,看来诚如她本人所言,卫生巾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水、打火机。”
若尘从后备箱取出几瓶水来,刚刚就是用这水使小傲清醒过来的,但是打火机…
“不要紧。”小傲淡淡一笑,用刀挑去伤口上浸满鲜血的卫生巾。
子弹打在右胸正上方,照流血的速度来看,并没有伤到大的动脉血管,只是入肉却很深,想取出来也不是很容易。
小傲用纸巾沾水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又将铅笔刀擦拭了几遍,将刀放在伤口上,淡淡地对若尘说:“你到车上去,不要看。”
若尘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早吓得腿软,但她却不想走开,忽然想到一件事,从车上拿了一小包手帕式纸巾,跑过来递到小傲口边,小傲微诧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将纸巾咬在了口里。
刀刃在伤口上打出一个十字,小傲用颤抖的左手握紧刀柄,硬生生将子弹剜了出来,尽管疼得满头大汗,但动作却十分迅捷利落,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从容而淡定。
若尘看得瞠目结舌,本想这人杀人不眨眼就算够狠了,没想到他对自己更狠,就好像剜的是别人的肉一样,一点都不心疼似的,看那娴熟的手法,若尘不禁怀疑这大概是他第n次这么做了吧。
眼见他将刀子无力地抛在一边,颤抖地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便向伤口上掩去,吓得再也看不下去,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傲喘息了好久,终于从剧痛中缓和过来,张口吐出口中的纸巾,若尘这才注意到,那包纸巾已齐齐的被咬做两段。
若尘稳定了下情绪,控制住仍不住打颤的双腿,默默地站起身来,鲜血受了沙土的阻碍,已有些渐渐地止住了,小傲将一片卫生巾按在上面,自嘲地沖若尘笑了笑,若尘走上来,用创可贴将卫生巾固定在伤口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小傲虚弱地说。
若尘强撑着的一股劲儿立时松了下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昏迷
从地上扶起小傲的时候,若尘才发现汗水已将他整个人浸透,本来已将河水蒸发至半干的衬衫又已湿漓漓的满是水渍。
小傲虚弱至极限,取弹的过程消耗尽了他仅存的一点体力。但他心中清楚,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如果现在遇见追兵,他决无半分还手之力,他死并不要紧,从离开四海那一刻他已做好面对死神的准备,但是眼前的女人却令他平添了一份责任,虽然几次都支撑不住想放弃了,却不得不又咬牙挺了过来。
汽车又在公路上狂飙了起来,很少女人开吉普呢,有几分剽悍的感觉,这女子也算坚强了,一大早经历这么多事,现在还能保持镇静。小傲这样看着、想着,在汽车的颠簸中渐渐的神思昏沉。
见小傲开始昏睡,若尘不禁担心了起来,知道他的的伤口必须及时做出处理,否则只怕会发炎恶化。
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后,若尘脑中慢慢有了条理,她本不是个没见识的女子,起初救人不过是出于善良的本性,到后来事态逐渐发展到欲罢不能,他那温和从容的眼神、他带着少许落寞的浅笑、他的狠、他的伤、以及他那淡淡的透着极度虚弱的语气,却都莫明其妙的牵动着她的心,令她无法狠下心转身走开。
好在她一向有着随遇而安的洒脱,事已过而勿思,反正后悔也好,害怕也好,此时都已毫无意义。
再次遇到岔路时,若尘将车子开入了一座城镇,找到一家药店,买了酒精、双氧水、云南白药、止痛片等,还有几大卷绷带,几包脱脂棉、一把镊子,连必须有医生处方的抗生素类消炎片也好说歹说的求着店主买了几盒。
出来后又到临近的服装店,度量着小傲的身形买了几件男装。
回到车上时,见小傲果然发起烧来,看来伤口已经感染了,必须立刻处理,想了想,只得冒险到一家宾馆开了间房,拿新买的外衣套在小傲身上,再往他身上撒了点酒精,就成功地将他伪装成宿醉未醒的样子扶进了房。
这整个过程她居然做得这样流畅自然、顺理成章,若尘甩了甩头,诧异于自己的疯狂。
秦朗看着手上的资料,老爷子一言点醒了他,是的,他活着要找到他,他死了要给他报仇,如果这是最后能为小傲做的事情,那么必须由他亲自来做,就象小傲当年为他做的那样。
对小傲的担心使他几日来乱了方寸,一旦冷静下来,他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他首先查找了书房中的资料,小傲平日会命人多方打探江湖动态并将所有收到的消息编辑成册,一切江湖掌故、帮派体系、新生势力、知名人物的性格、手法、行事作风、与他人的恩怨、手下人的能力、发展动向等等,无不做了详细的描述和分析并编制了索引,以利于秦朗随时查找,但秦朗平时几乎从来不看,因为小傲脑中装有全套资料,有事情问小傲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虽然有他在场时小傲从不擅自做决策,但任谁都知道,傲哥的最后一句话才是老大决策的关键。
在杀手目录里,果然查到了“十殿阎罗”的档案,资料很少,生平以及真实姓名都不详,但小傲对其做过的几十起案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其手法、惯常使用的枪械、行动技巧及配合策略等都有详尽的说明。
秦朗心中略宽了一些,如果小傲能掌握这么多,凭他的身手和头脑应该能撑上一阵子吧,从四海的人搜索到下游后在水边查到的线索来看,小傲至少在那时还活着,并且又解决了一个对手,对此老爷子十分欣慰,但是当老爷子提出动用洪帮势力剿杀“十殿阎罗”时,秦朗却拒绝了,那是他必须亲自为小傲做的事。
舒同
“咚咚”门上传来轻轻的磕击声,舒同扶着门一步步蹭了进来: “老大。”
小傲出走后秦朗失控的迁怒于舒同,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狠打了他,之后舒同更强忍着疼在厅里跪了一夜,直到秦朗命他起身后便带着伤去四处找寻小傲,不肯让叶诚看,也不肯用药,任谁也劝不听, 若不是他体质素来极好,恐怕现在早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