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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小傲这么多年的兄弟,如今说分就分了,也难怪你难过。”

秦朗心中涌起一股悽酸,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抱住老爷子大哭一场。老爷子在他手上拍了拍,慢悠悠地说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了?”

“我……”秦朗抬起了头来,他正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啊。

“小傲前后的变化这么大,你就丝毫没有觉察吗?”秦朗茫然的摇摇头,老爷子嘆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傲那孩子心事较重,什么事都在心里闷着,压力也就比别人大些,他这么多年只收了明威一个兄弟,你就不觉得奇怪?”

秦朗微微一怔,小傲这些年来确实只有明威一个正式小弟,不过四海所有的兄弟谁不拿他当老大一样尊重啊?他一直没想过有什么不妥的,此刻一经老爷子提起方才猛然想起:想当初四海刚起步的时候,小傲便嘱咐他在帮中莫收小弟以免惹人猜忌,难道小傲……

老爷子点了点头:“小傲会收明威,一是因为看他可怜,二是因为他年幼构不成别人的威胁,不会引来猜忌。他当日月会迟到是因为孔祥林拦下了他的车,可是为什么他在会上却闭口不肯解释,宁愿以伤重之身再受了那五十藤条?”xuqi.org 海豹小说网

秦朗悚然而惊,那件事他本也心存疑惑,只是他一直信任小傲,便未向深处去想,只道小傲是因头一日为白狼的事打了他,心生怨念,一时犯倔,才不肯解释的,所以他才狠下心又打了他那五十藤条以示惩戒。事过境迁,这件事早已不萦于心,却怎么会与今日之事有关?

老爷子摇了摇头:“你啊,与小傲这么多年的兄弟,竟完全不知他的心吗?他虽一心向你,可也是一心防着你的啊!”秦朗如遭雷击,一时目瞪口呆地的看着他。

老爷子缓缓地道:“小傲读书之多,纵我也是有所不及,他那人又极聪明,聪明人就难免多思多虑,他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想必幼时曾遭大变,坎坷良多,自遇了你后,他感你相救之德,相知之义,便将那一颗心都用在了你身上,但是古往今来,多少风云变幻,许多人都是共患难易,共富贵难那!常言道:飞鸟既尽、良弓应藏,狡兔已死、走狗当烹。夫差杀子胥、勾践诛文仲、汉高祖未央宫内擒韩信、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智如刘伯温、忠如徐达,大明朝一旦根基牢靠,不也是死在了朱元璋之手?历史是用血来筑就的,你让小傲怎不防你?”

秦朗心中一阵阵发寒,小傲……难道小傲竟会这样想他?

“小傲心思重,虽肯为你算尽机谋,却也怕因此而遭你之忌,所以你几番重责,他都俯首甘受,只怕人会说他骄狂自重、不把你放在眼里,说四海只有一傲、秦朗是谁?孔祥林欲离间你们兄弟之情,许多话必是说的极是不堪,他若将些话说与你听,难道不怕你当他借孔祥林之口来报怨?他本是性情散淡之人,入了这江湖却不得不百般谋算,连带对你也要处处机心,他这些年来活得也很辛苦啊!直到那些所谓艷闻出现,他才真正觉得不能承受了,以他那样的性格来说,江湖的确是不太适合他,所以我前段时间才和你说要你放了他啊。”

是吗?秦朗愣愣的听着,是这样的吗?所以小傲会突然变成这样的?

老爷子一笑:“如今四海局势已定,你又要接手洪帮了,他觉得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小傲想要离开,知道你必不舍,所以才会用此计啊!十几年来他几乎日日赌博,几时输过这么多?从前他赌钱相当有节制,本金就是五千,赢钱从不过万,而以他的头脑,只要不是随意下注,又能输得几次?赌博对他来说不过是灵活脑力的一种方式,也是他用来释放压力的一种手段,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让自己沉迷其中?他忽然一下子输那么多钱,还要借高利贷去赌,你就不觉得奇怪?”

秦朗心下冰凉:“阿公的意思是,小傲在骗…骗我?在……做戏给我…看?”

老爷子淡淡地看着他:“你说呢?就那么巧,你一去,要帐的便去了?小傲这么多年帮了你也不少了,在江湖上又结了不少仇家,留点钱傍身总不过分吧。”

秦朗的心一下子沉入的谷底,小傲在算计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做了那么多让人心痛的事,就为了要离开他?他这些年来赤诚相待,而小傲竟是处处提防于他吗?不行,他“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他要去找他,他要当面去问他!

败局

三爷自连着花厅的书房门后转了出来,嘆息地看着窗外秦朗匆匆离去的背影:“老爷子,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

“有点什么?有点过于狠了是不?”

三爷嘆了口气,摇摇头不语。

老爷子笑了一笑:“阿朗不会为这千来万将小傲怎样的,他那个性子我知道,他最恨的就是别人的欺骗,由其是小傲,就更不行,小傲也熟知他的脾性,他这样做就是想让阿朗对他死心的,我只不过是将这棋向前推了一下而已。”

三爷困惑地问:“老爷子是说,这笔钱的事是小傲有意做给阿朗知道?”

老爷子背负了双手,语气阴冷的道:“这个自然,以小傲那一身的傲气,怎会在意这区区千万?我把话透给阿朗不是为要阿朗去在意那笔钱,而是我要让小傲知道,他想和苏维扬结成同盟,行这联吴抗曹之策已被我识破了。我要让他知道,一切都在我的算中,他除了弃子投降别无他选!”

“你要去哪儿?”叶诚怒形于色,他还能去哪儿?刚刚好一点就又要折腾,他就不能让自己缓一口气吗?

小傲淡淡一笑,虚弱的道:“那是我的事情,不劳…牵挂了,回头告诉阿同,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再和四海的任何人或事有一点关系。”

拉开病房的门,秦朗青着一张脸站在门前。

小傲一怔,随即淡淡的侧过了头,怕秦朗会看到他眼中的酸楚,眼前阿朗这副样子,他只在三姐刚离开时见过一次,但那也仅是在家里,没有给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到处跑。

秦朗大步走了进来,小傲只得向后退了几步,伤后重心不稳,本就是强撑着的,这一退便几乎跌倒,“傲哥。”舒同跟进来伸手扶住了他。

秦朗心情复杂地看着小傲,心中有怒、有恨、有怜、更多的是痛……

“傲爷的目的达到了?”秦朗森然地看着他。

小傲淡淡的看着他不语,想是那钱的事阿朗知道了?本想着自己走后阿朗便会慢慢醒过神来,这时再让他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坑了他那一千多万去的,到时他必心灰意冷,绝了再找自己的念头,却不想他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秦朗看了他的神情,不由得心中冰冷,原本清朗的声音因为颤抖暗哑而显得更富有磁性:“这么说是真的了?得到想得到的,摆脱想摆脱的,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然后飘然而退,你走得好潇洒,好干脆啊!”

小傲乍听此言,心如电击,怔怔地看着他,阿朗在说什么?

秦朗心痛欲裂,只觉声音空洞无力:“现在再也不必担心什么功高盖主会惹来猜忌了?怪不得你在四海从不收小弟,怪不得宁愿受罚你也不肯解释迟到的事,怪不得你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原来傲爷从未将秦朗当过是兄弟,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还债而已,早知如此,傲爷何不早言,秦朗断不敢强留的啊!傲爷去的这样辛苦,倒是全了傲爷的义了,却不知欲将秦朗置于何地?是要江湖人说秦朗在行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么?”

小傲浑身发冷,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晕眩,一头栽向舒同怀中,舒同连忙扶住,连叫:“傲哥、傲哥……”他与叶诚不明根由,都不大明白秦朗说的是什么。

小傲闭紧了双眼,强自定了定神,心中一阵悽苦,老爷子,你好狠的心啊……心知必是老爷子替阿朗做了剖析,怪不得他这样快就找了上来。老爷子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的,这些年来,他心心念念只为秦朗,小心翼翼的维护这份感情,的确是唯恐自己一步行差踏错生了任何嫌隙,那句辛弃疾的“破阵子”也的确为他平日所爱,但也只是慕其为人,爱此词的气势而已,自己连姓氏都没有,要那虚名何用?想不到此时竟被拿来说事儿,只是老爷子啊,你心中对阿朗便没有半分怜惜么?这样的做法,无异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啊?他们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弟啊,老爷子竟是要阿朗一点情谊都不再念了吗?难道他谨慎行事、一心求全都是错的吗?

秦朗见他如此,对老爷子所言更信,心中便觉无限悲酸,原来自己一片真心,却只换来他处处防备,什么手足情、兄弟义都是虚伪的假象吗?不由得心底生寒,悲不自胜起来。只是他虽然如此待自己,这十几年自己却是对他倾尽此心啊,事情至此,一切都已变得毫无意义,眼见他身带重伤,一脸悴容,他又无亲无靠,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寸土立足,此去江湖,遍地仇家,又不知几多凶险,想到海角天涯,今生只怕再无见期,心下终是软了,长嘆一声,伸手入怀摸出一张支票来:“傲爷要走,也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走,傲爷在四海这么多年,区区一千多万未免太少了点吧,这里是五千万,傲爷收好了吧,这些年来傲爷为四海费心了,就算是四海亏待了你了吧。”将支票放在了桌上,咬了咬牙,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再没向小傲的方向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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