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后悔就像龙卷风,又急又烈

“张老板你高看我了,我一介商户如何能请得动长史大人?”

李大福也很惊奇。

这难道就是小满说的,会有人助他开通河船,将肉食和牙刷运至蜀内各处的原因?

可他看张老大根本不惧章慎的模样,这一招恐怕不管用。

官兵行至渡口空地,章慎打马上前来。

“哪位是张氏船运在泯江河段的船老大?”

章慎一眼看到站在船头却不回话的张老大,点头致意后,朝着手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刺史大人有令,为运送流民入蜀,请张氏船运配合官府的调度。”

“安置流民一事,刺史大人已派加急信件送往京城,不日天子便会批复。”

前话是告知。

后话是提醒。

章慎认为,船老大不给他面子,不给周刺史的面子。

总不可能拂逆天子的旨意。

“长史大人,别拿天子压我,在商言商,让我张氏船运配合你们官府运送流民也行,你们也要讲究先来后到。”

张老大把刚刚给李大福展示看的书信和银票,又冲着章慎抖落了几下。

手指着上面的印章。

“看清楚了,皇商董家先租了船,不论谁想用船,和我商量没有用,要和董继祥商量才行。”

得罪官府的事张氏船运也不干。

但借此替董继祥推托。

哪怕是周刺史对上董继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董继祥吐血而亡,你是想自己去和他商量,还是想让我或者刺史大人或是想请天子去和他商量?”

章慎提及天子,朝着京城方向拱手一拜。

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船老大,董家是皇商不假,张氏船运可并非官船,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董继祥已死,你说让天子知道张氏船运胆敢延误官府安置流民,董家会替你张氏船运承担天子的怒火吗?”

不会。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结果。

包括张老大。

但张老大此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死讯惊得目瞪口呆。

李大福也好不到哪里去,回过魂来,不假思索地确认。

“长史大人,谁告诉您董继祥吐血身亡了?”

这件事不会也在小满的算计内,是小满设计的吧?

不怪他怀疑。

实在是董继祥见识过大风大浪,气得昏迷过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气吐血?

董继祥才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对!这一定是谣言!”

张老大怒视章慎。

“你们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编排董少死了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除了不相信以外,张老大更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如果董继祥真的死了,就像章慎说的那样,他阻拦官府开通船运,不仅得罪了官府势力还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董家岂止不会承认是董继祥让他这么做的。

说不定连董继祥写的亲笔信都不会认,船费也不会付,直接推到死人头上去。

让他去找董继祥要钱!

“看来就算我告诉你是我亲眼所见,你也不会相信。”

章慎知道张老大如今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直接让人将官府的告示,张贴在渡口最显眼的位置上。

“除了张氏船运,还有杜氏船运、唐氏船运,既然向来与皇商董家合作的张氏船运不想配合官府,便换几家船运试试。”

反正拉人载物要给钱。

这次安置流民的钱从卖荒地的银钱里面出。

再加上缺少佃户开荒的商绅们也愿意掏这笔钱,只要董继祥一死。

根本不必担心找不到船只运人。

不到两刻钟。

告示上的内容传遍整个渡口。

“周刺史敢当面和董少叫板,让咱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叫什么事啊。”

“岂止是周刺史,安置流民的功名是整个荣州任上的县官与州官的,是整个荣州的官员在和董少叫板,我早就烦透了董家霸船的行为,天天霸着船拉不了一半的货吊着,谁爱停谁停。”

有人观望摇晃。

便有人试图在转变中抓住商机。

当即,便有二十多只船的船老大找到章慎,声称愿意与官府合作。

签了租船文书,当即便能开船。

“文书准备好了,价格按平时的来,你们有异议吗?”

章慎差手下将周刺史签了字,盖了府衙印章的文书发放给三个船老大。

特意指出价钱这一点。

“没异议,我们船停着还不如官府给的钱多。”

“真不知道有些人还在等着做撒子,姓董的给张老大定金,给咱们定金了吗?我签!”

签了字。

章慎根据各个船只运行的状况。

派了官兵拿上路引,前往流民聚集的渡口。

起初只有二十多只船。

后续又加入了十多只船。

有官兵开道,绑在一起的张氏船只,不敢硬拼。

只能解除了水面封锁,让将近四十艘船开过去,在水面上留下阵阵碧波。

张老大看到这些背叛董家的船老大,带领船只浩浩荡荡往蜀州府方向的水域开去,气得暗中直磨牙。

“见钱眼开,只顾眼前不顾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他的话刚说完没多久。

一匹黑马自富阳方向疾驰而来。

上面坐着的小厮头顶戴着金线织成的“董氏”帽,一下子让张老大振奋起来。

“看!董家小厮来了!让你们听信别人的屁话,看董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如何圆!”

近了。

更近了!

张老大连忙下船去迎。

离得近了才发现,小厮半身披着白布马甲,如丧考妣的神情,让张老大预感到了不妙。

“张老大!”

小厮一下马便跪在张老大的脚下,哽咽着开口。

“我家少爷吐血身亡了,平时找你的来贵哥也死了,管家忙着处理少爷的身后事。”

“你快找艘轻快便利的船只送我去京城报丧!”

小厮拿出管家的手信以及信物。

当连张老大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厮,拿出董继祥从不离身的“皇商董家剑南道总管事”印章时,张老大如遭雷劈,僵在当场。

“董少,真的死了?”

张老大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死了……长史大人当时也在,少爷他……死得太惨了!”

小厮哀嚎起来。

扑嗵!

张老大双眼一红,也快哭了。

倒不是为了董继祥而哭,而是想哭一哭倒霉的自己。

他前脚刚为董继祥得罪了官府和那么多人。

现在,他后悔自己嘴快又嘴贱!

“张老大,船的事……”

“你家少爷连船款都未结清,还让我专门派一艘船送你入京?三千两往返一次,你带钱了?”

张老大一改刚才主动相迎的热情,朝着董家小厮伸手。

董家小厮错愕不已。

丞相门前七品官。

董家小厮全靠一顶金线帽便能在整个大乾赊账,更没赖过谁的尾款。

张老大此时要钱,不是在打他的脸,而是在打皇商董家的脸!

“再说了,我还要配合刺史大人安置蜀外来的流民,事关重大,你的丧报走驿站传达吧。”

张老大理也不理傻眼的董家小厮,觍着脸凑到章慎面前。

“长史大人,我停在渡口的三十只船全部空着,您想用随时能够调度。”

“你不用和董管事商量了?”

章慎旧话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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