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刑不住。”
嬴成蟜呢喃重复,似是没有听清,又好像没有想到。
“有趣。
“凌迟该是以钝刀割肉,要求三千六百刀,一刀不能少。
“一个廷尉右监,我秦国最擅刑讯的人。
“割了十八刀,人就死了,好一个凌迟。”
廷尉右监脸有水珠淌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口水。
嬴成蟜有气无力地道:
“你行炮烙之刑,是不是把刺客直接塞进铜柱里面烧死?”
“下官不敢!”廷尉右监心中一慌,头更低了。
“除了先生,其他人都出去。”他挥挥手,单独对嬴政道:“阿兄你先在外等我一下。”
左右两监、廷尉府吏员、侍卫、嬴政,陆陆续续走出刑讯室。
室内除了嬴成蟜和吕不韦,就只有死在行刑木桩上的垂头刺客,鲜血滴答滴答往下落。
腥、骚、臭、腐各种异味混淆。
太阳西斜,入窗阳光见少,黑暗悄然来临。
触目所见,全是各种狰狞的刑具,上面斑斑鲜血,触目惊心。
在这样的环境下,吕不韦听着公子成蟜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对眼前这个从小教到大的弟子感到陌生。
二人单独相处之地,应该是塾,四壁堆满竹简的塾。(注1)
弟子提问:
“此计不成,先生后续还有策否?”
吕不韦暗恼廷尉右监不听指挥。
[在公子面前用凌迟!岂有不被看破之理?蠢货!]
[罢了,事已至此,看破就看破吧,离破解还远得很。]
[纸面上的酷刑寥寥几笔,落在实际上的酷刑可不是那么简单。]
[刀割多深才会只有痛苦,不伤性命,这些只有行刑老手知道。]
[廷尉府都是王后和主君的人,所有行刑老手都奔刺客命去,你待如何?]
[除非……成蟜亲自行刑,那样倒是意外之喜了……]
“休要诈我。
“公子不妨说说如何破解,再问不韦后计。”
他这个弟子古灵精怪,惯用诈术,天生有鬼谷一脉风范。
嬴成蟜摇头失笑。
吕不韦不为所动,认定是在诈他。
“先生啊,我有这个黑疙瘩,还用的着和你见招拆招吗?”嬴成蟜双手托起秦王印,一脸好笑地道:“此印在手,如王亲临,你还没醒悟吗?”
吕不韦依旧不语。
如王亲临,只是如,终究不为真。
王不至,便能动手脚。
嬴成蟜把椅子调了個个,正对吕不韦坐下。
“看来先生还是不懂,那我就再给先生说明白一些。”
他指着秦王印底部的秦王两字,一字一句地念:
“秦,王。
“我有这个,就是君。”
点指吕不韦。
“而先生,是臣。”
手指划个圈,点住吕不韦后方。
“先生后面站着的阿父,王后,也是臣。”
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你们现在跟我就不在一个等。(注2)
“臣互相试探、权衡、妥协、交易,这些和君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觉得,君要遵从臣的规矩。”
轻轻拍拍秦王印。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先生,我不接受。
“廷尉拦,我就砸廷尉脑袋。廷尉正拦,我就砸廷尉正脑袋。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杀人,是因为他们一个是王后的人,一个是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