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当心点！闻不到味嘛？！”
老李挑着两桶糞路过一巷口，差点蹭到一个路人。
“哎，哎……”老李连忙道歉道，
“妈的，晦气，大过年的，差点溅一身米田共，还是一他妈的哑巴！我找谁说理去！”说完，年轻人转身便走，像躲瘟神一样。
“真他妈晦气……”
老李已经走远了，年轻人依然不停的发泄心中的嫌弃。
老李也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以表歉意，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就继续挑着担子赶路。不是不想道歉，主要太急了，还有四个厕所要挑，实在来不及那么多讲究。
寒风凛冽，在即将路过第二个巷口时，老李赶紧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干额头上的汗水，以防汗水突然顺着眼角流进眼里，模糊视线，避免可能又会产生的一场不必要的解释。
其实，老李并不是哑巴，只是很少说话，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可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又有谁愿意跟他说话呢？
干这行几十年了，老李仅在第一天出了一场事故，从此以后，每当他拿起那条扁担挑子，他的嘴就仿佛被贴上了封条似的，深怕因和他人说了一句话，就分了心，分了心，肩上的工作就容易引来难以挽回的事故。
尤其在冬天，厕所旁边容易结冰，老李就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刚才与年轻人的遭遇，差点成为第二次事故。
老李又大意了？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的远在外地女儿说要带着孩子来看自己这个姥爷。
老李的心里不是一般的高兴，自从女儿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了大城市工作，然后成家，女儿没让老李去，然后离了婚，也没让老李去，如今女儿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不少，是该认祖归宗了。
关于结婚的时候，女儿没让老李去，老李是十分接受的，他自己其实也不想去，怕给女儿丢人。自己一辈子在小城镇呆惯了，不想去陌生的地方。
其实最主要的是，每当老李通过自己家里的黑白电视看到大城市的样子，心里就发怵，楼那么高，路那么宽，路上还有那么多的汽车，汽车的速度在老李眼里飞一般的快，而且密密麻麻的。
因为这种莫名的害怕，所以女儿不让自己参加婚礼，老李心里欣然接受。
可是当女儿离婚时，老李动摇了，他很想去陪在女儿身边。但是他还是心里发怵，不敢去大城市。
回想起女儿的小时候，每当女儿委屈伤心时，老李即便再忙也会放下挑子，陪在女儿身边，只是干巴巴地坐着。
女儿流泪了，就递上毛巾。女儿哭完了，就递上杯热水。有时手头宽裕，老李还会递上一支棒棒糖。
女儿则嫌弃气味太别扭，受不了就拒绝了。
老李也不怪她，自己干了这份工作，难免会影响到家人，所以老李并不怪女儿，反而常常自责自己没本事。
老李的这个活据说还是继承他父亲的，而他的父亲据说是接了他父亲的父亲的班。
说来也是有趣，当年体制改革，所有体制内的人员不允许子女接替，老李却能顺利接替，仿佛他的这个活就不是体制内的似的。
你可别小看老李的工作，没有城管局的编制，谁也不可能轻易接手的。当然如果有人竞争的话，老李铁定从他父亲那接手不了。
此刻的老李即小心又着急，他的女儿告诉他火车会在晚上八点到，可现在已经六点半了，还有四个公共厕所。
因为到年底了，返乡人员特别多，所以公共厕所的接待量会倍增，上级也安排老李了，一定要完成任务，这堪比春运，不能怠慢。
老李接了指示，必然是使命必达。可是望着运粪车，老李有点绝望了。
怎么办？是去接女儿和未曾谋面的孙女，还是为了全镇返乡人员的日常生活的便利？
老李犹豫了，平时一个人生活，绝对以工作为重，自己的工作虽然不被很多人看得起，但是离了他老李，人生三急之一的问题就成了大问题！
如今心心念念的亲人啊！
老李又用擦了擦眼角，不只是汗水还是泪水。老李使劲甩了甩肩膀，继续了自己的工作。
在他的内心，他希望自己女儿以自己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