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一张中国银行的十万元支票送到吴铭手里,连同支票送来的,还有一对崭新的上校领章。
吴铭进入帐篷里侧,抓起两筒大洋塞进送来支票的师部军需官口袋里,解释说我们已吃过午饭,就不留你吃饭了。
年轻的军需官陈占宏没想到吴铭这么大方,被吴铭拥出帐篷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两筒大洋还给吴铭:
“吴长官,这钱不能收,这是弟兄们的血汗钱,哪怕是奖金,也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属下寸功皆无,不敢消受!”
吴铭很惊讶:“陈老弟,认识你不少时间了,还不知道你是哪地方人呢?”
身材偏瘦的陈占宏不好意思地回答:“小弟奉化人。”
吴铭明白了,笑了笑吩咐道:“回去替我谢谢师座和两位参谋长,就说打完仗我吴铭请他们到衢州最好的酒楼喝一顿,到时候你也去!”
陈占宏笑道:“好,小弟一定把话带到……有件事请求吴长官,小弟想进入贵部特务连实习,不知长官能否批准?长官别多想,小弟毕业于中央军校第七期辎重科,耐力和枪法还过得去,一直不愿当这个军需官,要不是当年入学身体差,绝对不会被分进辎重科。”
吴铭觉得很奇怪:“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师座的意思?”
“是小弟自作主张,师座不知道,不过昨天小弟听师座和两个参谋长说了,回去之后,二师的驻地就定在常山大营,提升吴长官为二师副参谋长,还兼任五团团长,负责全师军事训练工作,再由吴长官全权负责组建师属教导队。”陈占宏低声回答。
吴铭吓了一大跳,细细一想便知道这是小伙子向自己示好,犹豫片刻直接告诉他:“只要师座同意,我没意见,什么时候来都行,但是能不能学到真东西,关键还看你自己,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陈占宏兴奋地敬个军礼:“明白!谢谢长官!不瞒你说,私下里我叫师座表哥,这点要求相信他会答应的,再见!”
伫立帐篷外的吴铭凝望陈占宏和两名侍卫策马远去的背影,心事重重地沉思起来,戴子冉上前站在他身边,望着陈占宏远去的方向低声笑道:“不会是师座要谋夺我们特务连的第一步吧?”
“不!”
吴铭摇了摇头:“之前我还挺担心的,但现在却不担心了,既然陈占宏主动请求进入我们特务连见习,那就说明师座没有谋夺我们特务连的打算,哪怕他心里有这想法,也不会做……由此看来,我们俞师座还是个心怀磊落的坦荡人,比起陈式正那个长着一脸奸相的小白脸要好多了。(.)”
戴子冉一听乐了,非常同意吴铭的说法:“你的比喻还真贴切,那家伙只要把军服一脱,戏服一换,站在台上不用化妆,就能演奸佞小人了,哈哈!”
吴铭大骇:“你小子比我还损!没想到老老实实一个优秀知识青年,怎么会堕落得这么快,啧啧!不忍目睹啊……”
戴子冉愣了好久,看到周边一群弟兄捂嘴直笑,连忙转身追进帐篷,不依不饶地要求吴铭把话说清楚。
吴铭正好没事干,于是反唇相讥,戴子冉大怒,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语气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弄到最后,一溜帐篷里的官兵笑成一片,就连不苟言笑的通信连长杜平璋,也让吴铭损人不带脏字的一串串妙语逗得笑趴在桌子上。
距离茅排岭直线距离只有十八公里的南源村,同样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出色完成作战任务、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物资的红军独立第四师刚开完庆功会,领到新式步枪的千余名战士兴奋不已,新招进来的八百青年接过老兵的旧枪同样无比满足。
从南面百里之外紫霞镇赶来出席庆功会的军团长**、参谋长陈奇涵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在四师一群主官的陪伴下兴致勃勃参观驻地,期间,陈奇涵端起缴获的崭新捷克机枪试试手,后来看到整齐码放的上百箱手榴弹、数十万发子弹和四挺全新的美国勃朗宁重机枪,就连**也差点流口水了。
参观完毕,**一行进入大樟树下的陈旧道观,独立第四师的临时师部就设在六丈见方的正殿里。
郭天明几步走到左侧墙上的地图面前,兴致勃勃地向**等人介绍:“我本人认为,这幅地图才是最宝贵的。”
**等人立刻上前观看,郭天明详细介绍地图的来由,指着地图上清晰详尽的里程、坡度、深涧、溪流等等逐一说明,最后指向地图下角的制图单位和半个公章印记,把所有了解到的敌方团长吴铭和他麾下五团的具体情况全说出来。
**等人听完介绍,再细细看了无论是精确度和详细程度都从未有过的地图,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罗荣桓立刻想起这两天国民党中央社广播的嘉奖内容,于是将情况向大家通报,最后指着地图上的茅排岭:“估计吴铭团现在就在这地方。”
“不错,就在茅排岭!隐藏村中的情报员前天送出消息,吴铭团攻进去之后,立刻修建之前的工事和堡垒,恢复了戒严,不允许村民接近任何工事和营房,估计整个防御体系都做了改动。”四师政委谢维俊明确说道。
罗荣桓连忙问道:“他们死了那么多人,有没有难为乡亲们?”
谢维俊犹豫了,不由得望向郭天明。
**见状沉声提醒:“有话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磨磨蹭蹭干什么?”
谢维俊立刻挺起胸膛,深吸口气,如实汇报:“敌人的五团进村之后,没有为难任何一个百姓,他们在村南一里多远的荒坡下,埋葬了所有国民党官兵的尸体,连我们来不及带走的一百四十七具战士的尸体也一并埋葬了,然后向村里乡亲买回三牲,搞了个隆重的祭祀仪式,在我们战士埋葬的第一排中央位置的坟头前,他们竖起块三寸厚、一尺宽、五尺高的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一百四十七名为不同主义战死之将士长眠于此!还供上一份香烛酒水。”
**大吃一惊,罗荣桓连呼厉害,陈奇涵也头疼不已,直言敌人狡诈,明显是要搅乱民心。
郭天明补充道:“还有件事,我们断后的一团三连两名战士,在撤退途中不幸摔下山崖,被吴铭团所属的国民党官兵救回村子,安置在村长老周叔家里,前天下午,他们的军医给我们的两名战士接上了断掉的腿骨,上了药还打了针,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离开了,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罗荣桓终于知道这个蒋匪军团长的难缠了:“如此一来,岂不让村民们传诵他们的大仁大义了?今后的政治工作不好开展啊!你们的情报员是否安全?”
郭天明摇摇头:“不知道,已经有两天没收到消息了……我们的侦察小队根本无法靠近村子五公里之内,无论哪个方向,每次都被敌人潜伏的暗哨提前发现,不是被鸣枪警告,就是不知从哪儿飞出一颗手榴弹,落在不伤人的距离爆炸……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陈奇涵等人大吃一惊,**默默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一动不动,他掌握的许多内幕都不在罗荣桓和陈奇涵之下,他非常清楚这个吴铭之前的情况,只是没想到吴铭还擅长政治攻势,最让**重视的,是吴铭团的侦查潜行能力和反侦察能力,这原本是红军取得胜利的特长和法宝,一旦失去,这仗基本不用打了。
罗荣桓没有再问什么,正殿里顿时一片安静,每一双眼睛都望向了一动不动的军团长**。
**很快转过身来,指着地图告诉大家:“今天我们来,不但是庆贺你们四师圆满完成牵制敌人的任务并打了个打胜仗,而是为了即将发起的南城战役!目前,敌军主力已经纷纷后撤,让出了安乐、宜黄、南丰以南的所有地区,国民党第一纵队和后备师,则撤到了宜黄以北的龙溪至崇仁一线休整,其中路主力陈诚部也撤离了广昌,北上南丰休整,南面,粤军余汉谋部的四个师也在步步后退,很显然,敌人的第四次围剿失败了,短时间内无力进犯我赣南、赣东、闽西根据地。”
**走到两排座椅前方,请大家坐下:“再说说中央传达的外部环境,由于东北军奉行的不抵抗政策,热河在日寇的飞机轰炸和地面炮火下岌岌可危,日军主力也分路南下,看样子要直逼长城一线。”
“全国人民抗日的呼声空前高涨,不敢漠视民心的蒋介石紧急飞到北平灭火去了,可他临走之前,还把江西分为八个清剿区,命令麾下部队继续围剿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央号召我们各军团再接再厉,彻底将蒋匪军赶出苏区!”
“基于中央指示精神,我们红一军团还要再打一仗,目标就是国民党军队的最大前进基地和中转站――南城!”
热血滂湃的将领们吓了一大跳,不知为何要越过敌人三个师驻守的南丰,直接攻向南丰以北的南城,难道是因为南城的兵力少?
可是,只要南城遇险,国民党军队就能在十二小时之内,从南北调动至少四个师赶赴战场,这仗根本没法打,难道又是围城打援?
**接下来的话,瞬间解开了大家心中的谜团:“南城由我们红一军团来打,第三、第五军团负责对付南面四十公里的南丰守敌,哪怕不能啃下他一块肉,也要把国民党军队逼出南丰,绝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根据地中间钉下根钉子!”
郭天明立刻上前一步:“军团长,下命令吧!”
**点点头,指向地图上的茅排岭:“你们继续打这里……我再派三个主力团配合你们作战,必须坚决消灭这个顽固的浙军吴铭团,否则这家伙定会给我们今后的作战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郭天明惊愕不已,谢维俊也深感意外,但很快挺起胸膛,坚决地接下任务。
**叮嘱道:“你们面对的敌人非常狡猾,战斗力和武器装备都很强,所以,这一仗会非常难打,可能要付出从未有过的牺牲,但是面对如此顽敌,我们不能不打,更不能放虎归山!”
“兵法虽有云:得意不可再往。这回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得意还可再往!此战的关键是:争取时间、拼抢速度,攻其不备、团团围困,然后四面合击,彻底打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