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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楼回到客房,已是晚上九点,疯了一天的小歆已经熟睡,方大嫂强压住满腹心事安顿好孩,脑里仍在琢磨晚宴上情景。
方稚淳气鼓鼓地坐在床沿上,又是担忧又是生气,左想右想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霍然站起大步走出房间,来到吴铭屋前伸手推开房门。
刚填完肚的吕魁元和雷鹏下去洗澡没回来,吴铭敞开衬衣扣,正拿着根金链凑在灯泡下细细打量,到方稚淳风风火火闯进来颇为意外,随手把链扔到桌上,到矮几前提起暖壶给她泡茶。
“生气了?”吴铭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送到她面前。
方稚淳横眉以对:“哼!信口开河满嘴胡言,我总算见识了,恐怕就连这条金链也是假的吧?”
吴铭扣上衣扣,望向桌面上的金链,也不生气:“链是真的,原本打算买来栓金表的,谁知满街钟表店没有一块表合我心意,而且贵得离谱,只好挂着根金链充数,眼下不都流行这样吗?”
方稚淳不知说吴铭什么好,好一会儿才赌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们,也为我们破费很多,可你不能胡说八道,还说什么虚乌有的婚期,传出去你让我怎么做人?”
吴铭没想到方稚淳反应如此强烈:“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没有半点儿占你便宜的意思,更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当时只想顺便帮你省点麻烦,不让那只sè迷迷的苍蝇总打你的主意,并没有想得太多,估计这几句让你不高兴的话不会传出去,姓王的两个人虽然jiān猾,但他们的样不像长舌妇。”
“你真这么想?”方稚淳疑惑地盯着吴铭。
“不这么想,你想让我怎么想?”吴铭没好气地回答。
这句话再次惹恼了方稚淳,要不是方大嫂及时进来,说不定方稚淳又要发火了。
“小吴,我还是不明白,你说胡适先生是你师兄弟?吴铁城先生是你伯父?是不是真的?”
方大嫂在方稚淳身边坐下,疑惑地向吴铭,方稚淳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吴铭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指指桌面上的报纸:“这两天的报纸上有他们的消息……其实我和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纯属编瞎话吓唬人的。”
方稚淳呆了片刻,拿过报纸细,发现果真有南京zhongyāngzhèngfu的诸多消息,还有胡适到上海出席全国学术会议的报道,方稚淳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凝视吴铭:“这么说来,还没去赴宴之前,你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鬼话?”
“是!”
吴铭对两个女人的反应有些恼火,微微用力敲了敲桌面,无比严肃地问道:“既然你们对我这么做有意见,那么请你们告诉我,还有什么方法比我撒谎更有效?难道你们还想送钱去赎人?你们的硬钉还没碰够?”
“你……”
方稚淳词穷sè变,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是没有吴铭扯虎皮做大旗的大胆做派,还不知道现在糟糕成什么样。
方大嫂连忙打圆场,拉着方稚淳的纤手一起坐下,对吴铭感激地说道:“对不起小吴,稚淳脾气有点儿急,我这人也没什么处世经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听你说那么多,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
你别往心里去。”
“嫂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帮忙设局,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怎么哀求这些敲诈勒索的吸血鬼,还让你破费了一百五十块饭钱,我这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
“不说这些了,嫂,你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辗转千里,受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依然毫不动摇地为自己丈夫继续奔走,你才是我最敬重的人!和你相比,我的微末帮助算得了什么?如果你真要感谢我,就不要再把客气话挂在嘴边,把我成你的朋友就行。说实话,我真羡慕方大哥,以后如果我有女人,她对我能有嫂对方大哥一半的眷念和挚爱,我就不枉来到这世上走一遭了。”吴铭感慨地劝慰道。
方大嫂眼里涌出热泪,方稚淳为之动容,吴铭平平凡凡几句话,要放在其他人身上没什么,可在大嫂身上,在眼前如此艰难的处境下,越发地令人感动,催人泪下。
“对不起!”方稚淳低声致歉。
吴铭微微摇头:“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哥能早ri出狱。”
方大嫂擦去眼泪,想了想不无担忧地问道:“你说王科长的话算数吗?”
吴铭思考片刻:“估计问题不大,姓王的刚才拍胸口给出明确承诺,虽然不能全信,但是像他这么jiān猾的人,不会轻易答应什么,何况他不但答应了,还说出准确的释放时间。再一个,我感觉他相信我有深厚的背景,哪怕不全信,他也不敢冒着触怒我的风险招惹我……不过样他是信了的,否则最后他不会不收下那两根金条。”
“你是说,最后你拿出黄金是试探他们?”方稚淳平静下来脑开始灵光了。
吴铭苦笑道:“可以这么说,二十两黄金不是个小数,要是送出去了,我也身无分文了!话说回来,如果他们收下,我会很担心,因为这就表明他们贪得无厌,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事情也就更麻烦了!”
“还好,他们没有收下,说明他们真的忌讳我的身份,担心吃相太难,遭来我身后势力的报复,毕竟他们都是在职军官,还得继续在军队混饭吃,得顾忌自己的前途,事情做绝对谁都没好处。”
方稚淳若有所悟,随即又向吴铭鼓起眼睛:“你年纪也没多大啊,怎么满肚的yin谋诡计?”
吴铭顿时失语,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茶,不愿再方稚淳一眼。
“稚淳,怎么说话呢?”方大嫂轻轻打一下方稚淳的手,到吴铭脸sè不好,想了想笑问:“小吴,你今年多大了?”
吴铭一愣:“满二十四进二十五了,嫂怎么会有此一问?”
“有心上人了吧?”方大嫂又问,眼中满是关切。
吴铭失笑道:“嫂,我建议你还是等方大哥出来之后,再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吧。”
方大嫂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但随即非常诚恳地说道:“嫂心里真想把你当成弟弟,从你把我和父母送离土匪窝开始,我就没把你当外人了,只是我不敢说出来,担心不配有你这样的好弟弟……我家就我一个独女,从小我就盼着有个弟弟……”
“嫂别这样。”
吴铭过去提起暖壶,飞快往铜盘里倒热水,扯下毛巾扔进去揉搓几下,拧干了拿到方大嫂面前。
也哭得满脸是泪的方稚淳接过去毛巾替嫂擦泪,完了却用毛巾捂住脸失声痛哭,大半年来家境的巨变,人心的冷暖,以及诸多酸甜苦辣,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头。
良久,方大嫂终于平静下来,站起来吩咐吴铭早些安歇,扶着哭成泪人儿的方稚淳返回自己房间。
这一晚,相邻两个房间里的人谁也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