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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斋非常健谈,酒量也大,在酒桌上几乎是来者不拒非常豪爽,很快获得吕正德和弟兄们的好感,就连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师爷吕正贤也悄悄对吴铭说:“酒品即人品,这个马长官不但没有半点儿架子,而且眼神端正心地豁达,值得深交。”
酒宴延续到晚上十点才尽兴而散,随遇而安的马致斋领着十一名醉眼朦胧的弟兄挤进吴铭的小楼休息,说是不愿意打扰有家有室的几位当家人和乡亲们,临别前还诚恳感激两位吕当家和畲族头人雷琪,感激大家特意为他这个回族人准备了鲜美的鹿肉和黄羊,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安顿好马致斋和他的弟兄们,吴铭看到吕正德几个还在楼下没走,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于是便下楼一起返回吕正德的家中。
吕正德的婆娘和李琨的婆娘几个已经重新摆上满满三桌酒菜,看到吴铭回来全都站在一边,眼中全是浓浓的不舍之意。
吴铭微微叹息,没坐下便端起酒杯要敬几个婆娘一杯,几个婆娘先是躲躲闪闪不好意思,最后在吴铭的坚持下都喝下一杯,完了放下杯就跑进里屋,不一会儿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正堂里气氛变得非常压抑,吴铭只好提议大家碰一杯,喝完故作轻松地捡起筷子,夹起块红焖鹿肉塞进嘴里:
“有话就说吧,又不是生离死别,毛良坞距离衢州城也就百余里路,想见面还不容易?莫非你们不打算让我回来了?”
xing子急的雷琪连忙靠上去给吴铭倒酒:“老弟,你真的决定只带魁元和我家小子两个出去?”
“是啊!太少了,到了军中怎么也要有一帮自己心腹的弟兄啊!”李琨和老六随声附和。(.)
吕正贤等大家说完,不紧不慢地向吴铭建议:“知道你担心家里人手不够,不愿意带老弟兄们出去,但是可以从新来的几十个小伙子中挑一批带走吧,否则到了外面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怎么行?”
众弟兄又是一片附和,吕正德大声说:“民团从新来的八百人中挑出的四十个汉子身手不错,训练一下就是好兵。”
吴铭只好耐心解释:
“不是我不愿多带些人走,而是目前所有的人都不合适,说白了就是不符合我挑人的标准。你们别这么瞪我,我说的是大实话!首先,身手高强的老弟兄基本不识字,只有四个勉强会写会算的又离不开商队……要知道随着生意慢慢做大,人手将会越来越紧张,我总不能只顾自己舒服,不顾父老乡亲的切身利益吧?”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没人能反驳吴铭的话。
吴铭继续说道:“从新来八百人中挑选的四十个民团成员也一样,都是些不识字的,而且他们初来乍到,连本地话都听不懂,没个一年半载的适应期,根本帮不上我的忙,对吧?如果大家真想帮我,那就把村里所有十到十五岁的孩子集中起来,盖座营房集中管教,编成一个班交给李校长和两位先生,半天上课识字,半天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再安排几个身手高强、枪法好的老弟兄教他们练武打枪,只需三年就能成才,到时候哪怕你们不愿给我我也会讨要!”
“这、这……”
“要求也太高了吧?不就是当兵吗?”
“铭哥说的有道理,刚才酒席上没听马长官说吗?铭哥一去就是司令部参谋副官兼军械所长啊!军械所是什么?全是技术活,只有力气不识字,那怎么能行?”
弟兄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吕正德连忙拍拍桌面:“别吵了,就按吴老弟说的办,明天开始就把孩子们全部集中起来,我家老二算上一个!”
众弟兄全都识趣地闭上嘴,吕正贤却还有想法,指指坐在末位的张东宁,对吴铭建议道:“我想让东宁跟你走,这小子心细,枪法和身手都还过得去,这半年多来没少在你身上偷师,颇有长进,我觉得有他在你身边,干点儿琐碎的事情,你也能轻松些。”
吴铭一听非常意外。
张东宁可是师爷吕正贤的准女婿,比吴铭还要小上两岁,不但长相不错,还能写会算,心细如发,一直跟随三当家李琨干些探听消息、联络内外的隐秘事务,而且前个月吴铭刚喝完张东宁和吕正贤大女儿的订婚酒,没想到吕正贤如此大方。
吴铭发现张东宁目光炯炯地望向自己,沉思片刻答应下来:“有东宁帮忙最好,以后和村里的联络也需要熟悉情况的自己人。”
“那马长官带来的二十支长短枪怎么办?”李琨立即打起了这批武器的主意。
吴铭连忙拒绝:“三哥别想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不能让马长官他们看低了,枪支弹药的事有马长官的承诺,少不了大家的。今后再需要的话我来想办法,说不定将来送回来的远比你想要的多得多。”
众弟兄哈哈大笑,端起酒一阵吆喝,嘻嘻哈哈气氛轻松许多。
接下来吕正贤拿出吴铭写下的七八份文字,开始讨论村里开矿、开荒、伐木、办厂等具体事务,以及在衢州和常州分别设立常驻办事处等事情,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让晕晕乎乎的吴铭回去休息。
次ri天刚亮,吴铭和马致斋被楼下阵阵脚步声吵醒,起来一看发现楼下已经摆上三大桌宴席,几个头领站在大樟树下吸烟,一群弟兄和婆娘们上菜摆酒,忙得团团转,四周黑压压全是前来送别的乡亲,还有不少住在北边的畲族乡亲络绎赶来。
马致斋心里颇为感动,对站在栏杆边上双眼湿润的吴铭低声叹道:“老弟,能得到父老乡亲如此拥戴,不虚此生啊!”
吴铭点点头没有说话,返回房间穿上那套已经洗得掉sè的黑sè青年装,两个早已端着水捧着毛巾站在门后的徒弟连忙上去,服侍师傅洗脸,然后帮师傅提起两个杭州买回来的帆布大背包。
“等等!吴老弟,换上军装吧,等会儿就要走了,穿着上路上也方便些。”马致斋建议道。
吴铭摆摆手:“路上再换吧,我等你洗漱,一起下去,你带来的弟兄都在楼下,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估计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也行。”
马致斋略作洗漱,非常认真地整理仪容,从兜里掏出把小巧的牛角梳理顺略长的头发,端端正正带上大盖帽,挺起胸,与吴铭一起下楼和大家见礼。
吴铭望向周围倾巢而来的父老乡亲,知道这顿早餐吃不成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师爷吕正德率先端起酒碗,遥敬四周一圈,大声说出一通文绉绉的送别话,然后和众弟兄一起向吴铭和马致斋敬酒。
三碗酒喝下去,吴铭顿感鼻子发酸,感觉全身发烫脑袋炽热,他酒量奇大喝酒从不脸红,此时脸sè竟然如同关公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吴铭独自走向人群前面的李先生和两位老先生,嘴皮动几下,猛然鞠个躬挤出句话:“李大姐、两位前辈,村里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们了!”
“吴先生千万别这样,愧煞老朽啊!”
“老朽时时铭记吴先生的恩德,八百余绝处逢生的父老乡亲也ri夜感念先生的再造之恩!”
脸上恢复些血sè的李大姐深深向吴铭鞠了个躬,完了把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拉到身前:“给吴叔叔磕头!”
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随即跪倒地下,吴铭立刻蹲下把孩子扯起来,和气地对两个孩子笑了笑:“不用这样,好好用功,快快长大,将来好好孝顺你娘。”
六岁的女孩害羞地点点头,另一位捡来的八岁男孩咬着嘴唇望向吴铭:“叔叔,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吴铭愣了一下,抬手摸摸孩子脑袋:“我只是尽到一点儿义务罢了,值不得你们这样,否则我会活得很累的。”
吴铭说完,对李大姐和两位先生点点头,转身回到吕正德和马致斋等人面前,商量几句便整队离去。
围观的上千乡亲立刻涌动起来,跟在马队后面,一直送到村口三里之外,无数人双眼cháo红,泪眼朦胧,直到吴铭一行转过河湾失去踪影,乡亲们还久久伫立不愿离去。
一个小时不到,近百人的马队抵达芳村,吴铭翻身下马,怎么也不让吕正贤、吕正德和弟兄们再送了。
吕正德和雷琪拗不过吴铭,只好分别走向自己的儿子千叮万嘱,满腔慈爱溢于言表。吕正贤则向恭恭敬敬的女婿张东宁低声叮嘱,看得一旁的马致斋和十一名军中弟兄唏嘘不已。
为节省马力,李琨花双倍的钱雇来两艘木船,领着众弟兄把马匹牵上木船,唯独吴铭那匹花斑马怎么也不愿意上船,李琨只好吩咐随它去,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吴铭来到李琨面前,拉着他的手低声吩咐一番。李琨频频点头,回答说全记住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吴铭带着吕魁元、雷鹏和张东宁,牵着花斑马和军中弟兄们登上另一条船,船夫撑船离岸,顺流而下,岸上又响起声声叮嘱,吴铭向岸上依依不舍的众弟兄挥挥手,就不再看过去。
马致斋知道吴铭心里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笑了笑来到他身边:“司令知道你喜欢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可以不用带这匹马去的。”
吴铭笑道:“没事,这马和我有感情,别看它长得丑,力气可不小,而且现在还没成年,等它长大了,或许是匹好马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