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林的脸不知缘由地有些发烫,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轻飘飘的上楼。“呵呵。”昏暗中突然冒出冷笑声。林的动作顿住,直接为自己的举动解释道:“今天确实要感谢审判长。”如幻影般浮现的摩西又是一声冷笑,不过他没有再说不要和审判长接触的话,林觉得,摩西这个态度,其实是赞同自己去道谢的。但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林最好不要继续说这个。他换了一个话题,问:“摩西老师,你先前说自己要思考一下,现在是有什么思考结果了吗?”“没有任何结果。”摩西语气冰凉。要说吗?还是不说?说了会不会反而坏事?摩西在真正自己的记忆里,见过无数年轻人的热恋。爱情的火点燃只要一瞬,熄灭也是一样,光彩照人的甜蜜时光,相比于神的生命长度,是如此短暂。而无论是林,还是那个灰翠·多弗尔,在摩西眼里,都是这种还不够成熟的年轻人。今天,灰翠·多弗尔是用他的情感支撑住了林,但如果摩西告诉林真相,林因此和灰翠·多弗尔走到一起,他们之间的情感绝对会有变化。无论是变心,还是分手,摩西都觉得,恐怕是林难以承受变化的代价。又或者他们顺利走了下去?那还有林真正身份这个大暴雷!林的状态绝不能全压灰翠·多弗尔身上,信徒,更多的信徒,先找到更多的信徒,有更多的支撑,再说吧。摩西皱着眉做下决定,然后汇报正事。他道:“白璃醒来了。”***白璃在净化室里醒来了。除了干燥和炎热,她没有任何不适。应该有人帮她擦拭过身体,洗掉了那些脏污的绿藻。她手上还有脚上的伤口已经治好,衣服也换了一套干净的衬衫裙。衬衫裙看起来是崭新的衣料,之后会直接送给她吧,毕竟白璃原本那条裙子和外套,好像肮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算出来不亏不赚的白璃有规律地喝水,她不是第一次进净化室,知道如何坚持更长时间,加上之前立下的信念,她决定将忍受净化室内的环境,当做一场修行。主已经说了,不用担心净化会对她造成伤害,那么现在的重点,是维持内心的平静。情绪是力量,积蓄它,必要时再让它爆发。新鲜的心灵之刃摸索着心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头戴灯泡的熊人女子走进她的房间。“你好,白璃女士,”她搬了一条椅子,在白璃面前坐下,圆脸十分严肃,道,“我可以询问你几个问题吗?”第77章 同一时刻。和白璃一墙之隔,铁榴市审判庭的审判长,“流火”芮尔勤·欧勘露,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下。欢半香的队长,优沼·沃特巴克,和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猫人少女,站在她对面。白璃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这间净化室单人房有特殊的设置,不知道她的声音穿过单向扩音的墙壁传出,礼貌回答熊人女子道:“当然,无论您要问什么都可以。”头戴灯泡的光术士便问了两个关于她年龄和过去的小问题,意在放松气氛。而隔壁,坐下的芮尔勤再一次翻看本次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她首先看的是芳英·玛斯玛这位老对手的死因。急性脑出血。有多急呢?就考古学家和血肉医生的联合解剖结果,死前三秒的芳英·玛斯玛还非常健康,拥有大部分高级职业者会有的强健体魄,三秒里,他血压迅速升高,脑血管大面积破裂,直接跳过了头疼和昏迷,连挣扎都没有就脑死亡了。伴随急性脑出血的,还有心肌梗死。也是那三秒,他的肾上腺突然释放出巨量的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促使心跳陡然加快到近三百,如果不是急性脑出血导致的脑死亡更快一点,使得他心跳在脑死亡后缓缓回落,芳英·玛斯玛大概就能换个死法了。但反正都是要死的。第一次看这份尸检报告的时候,芮尔勤忍不住问:“是不是柔波女士路过我们这儿了?”柔波女士是源血之母的人间使徒,她同时兼任了源血之母教会的教皇。这位女教皇几乎不会离开大陆之心,也就是源血之母教会总部,那里是所有河流的源头,也因此需要最严密的防护。所以,她是不可能在刚才袭击发生时路过铁榴市的。但如果不是她路过了铁榴市,芮尔勤又很难相信,芳英·玛斯玛的死因竟然真的是急性脑出血。除了那位能强行操纵敌人血液的使徒,还有第二个人能这么杀死芳英·玛斯玛么?总不会是在场源血之母的教士很多,让源血之母偶然往这边看了一眼吧?芮尔勤:“……”芮尔勤还是给源血之母教会发去了一份询问。然后,又给审判庭总部也提交了一份报告。现在,她坐在这里,看着尸检报告,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她更不解的是,白璃·博美到底是怎么找到乐彩·西卡迪尔的。芮尔勤不知道,这也是乐彩死前一直疑惑的,为此那个改头换面的鹿人不惜带着白璃一起跑路,然后送掉了性命。光术士刚好问到这里。“当时还在爱缪剧院的您,是怎么知道乐彩·西卡迪尔在三层莱伊河旁边的?”“不是,欢半香说,他要去尖晶市的吗?”白璃·博美茫然反问的声音传过来,“他去尖晶市,不可能坐地铁,肯定是要去三层码头偷渡的吧?”“……就这样?”“我也帮不上其他忙,知道他大概在三层,足够我行动了。”“可是,三层的码头有五个啊?”“我可以每个跑一遍,万一找到小玉了呢。”光术士不由陷入沉默。在隔壁,芮尔勤看向优沼。优沼思索了一下,沉痛道:“是我没发现这点,能和欢半香成为朋友,性格上肯定有相似之处……”“欢半香可是光明之龙教会看好的优秀圣光骑士,如果不是她自己想来审判庭,光明之龙教会根本不打算让她走,一点性格上的小瑕疵……算了,”芮尔勤挥挥手,“不如说大部分犬人的性格都有点,嗯。”猫人少女身形变化,变成了一个犬人青年,双手举起在胸前比叉,道:“我代表犬人拒绝种族歧视哦,审判长。”“我刚刚说的哪里到种族歧视的地步了,”芮尔勤瞥他,“而且你又不是真的犬人。”“我现在明明就是犬人。”变形者双手抱胸道。他顿了顿,语气轻快地说:“不过嘛,丢了孩子没有其他办法的母亲,决定将可能找得到孩子的地方都跑一遍,也是很常见的事吧?犬人天生的灵敏嗅觉和听觉,会让她觉得自己能找得到线索。这就是赌一把而已,最后也赌对了,不是吗?”“就是这个赌对了,感觉实在运气太好,”芮尔勤道,“甚至整个绑架袭击事件里,我方的运气都很好。无论是发现‘假乐彩’是亡灵法师救回了你,还是畸变教派准备挟持平民时,那声突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巨响——去调查的人在音源附近发现了魔力残留的痕迹,而且魔力痕迹不带污染,这一点证实了,当时是有谁出手帮助。”运气好的不止这里。芮尔勤算着。平民在冲突中完成了迅速撤退,并且几乎没有受伤。和畸变教派的战斗里,源血之母的教士们明明人数处于劣势,却无一死亡。要知道,这些教士里甚至有三个人不是职业者。最后,芳英·玛斯玛还因为突发疾病猝死了……不,芮尔勤才不相信真的是因为突发疾病。是诅咒吗?又或者有看芳英·玛斯玛不顺眼的瘟疫法师,偷偷在这位畸变教派教长身体里埋了疾病的种子?无论如何,现在她事后回顾,就一直觉得灵感上的直觉隐隐提醒她,有什么不太对劲。为此,芮尔勤认真听着光术士提问。“你是怎么发现乐彩·西卡迪尔的?”“发现……?”白璃·博美的语气有一股清澈的茫然,“我不太明白,那个,您的意思?”“乐彩·西卡迪尔已经通过一种邪恶的法术,改变了样貌和种族特征,你是怎么认出他的?”“哎?有改变样貌?……好像,有的吗?我没注意到,变化不是很大吧?我往码头跑,一眼看到他钻进小巷里,那个背影,绝对是他。”“……女士,您做出判断时,甚至没看到他的脸?”“脸不重要。我知道,就是他。”“……虽然听说过,但您的直觉,真的很敏锐啊。”光术士感慨道。隔壁,芮尔勤耳朵几乎贴在墙上,她头顶的灰毛尖耳颤抖着,帮助她做出判断。芮尔勤身为兔人的听力天赋,让她能不用测谎仪式就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频率,她低头看着怀表来计数,道:“心跳没什么变化。”依然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铁榴市审判长回到座位上,扶着额头道:“用测谎仪式也会得出一样的结果,要知道更细致的,除非有高级血肉医生来插脑了。”但只有确定的邪教徒,才会使用这种近乎酷刑的测谎方法,白璃·博美并不是。“难道,这位不久前还在遭遇丈夫家暴的娇弱女士,就是在分辨一个人是不是邪教徒、是不是做了伪装上,有特别的天赋吗?只是她过去贫瘠的经历,无法体现出她的特长?”芮尔勤十分困惑,“但连职业者都不曾有这样敏锐的直觉,至少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优沼,‘假乐彩’也是她发现的,对吧?”“是她发现的,”变形者抢答道,“优沼直接劫下电车时是这么说的,车一停那个‘假乐彩’就掏出来一打幽魂,然后大家开始群架,真是吓我一跳,我可不是战斗职业啊。“但她一开始好像没有发现‘假乐彩’的问题呢。”变形者又说,“如果一开始就发现了,她可以直接提醒准备伪装成她的我。”“或许,一开始她对‘假乐彩’有些疑惑,但没有反应过来,”作为处理了白璃反杀邪教徒丈夫案件的人,优沼回忆道,“我认为,白璃女士的敏锐直觉,大概和她杀死丈夫后出现的精神异常有关。当初她从医院出院时有心理评估报告,我想待会儿可以再做个确切诊断。总之,威胁到她女儿的人,以及对她表现出追求之意的男性,都有可能刺激到她。”“这样啊,精神异常啊,”变形者思索般捏着下巴,提出一个重要问题,“那她现在的证词真的有效吗?”芮尔勤:“……”优沼:“……”真是好问题。如果优沼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大概已经开始按太阳穴缓解头痛了,但在顶头上司面前,她不得不注意一下仪态。隔壁的讯问,已经进行到芳英·玛斯玛死亡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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