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施过针之后,皇太后确实安静了不少,服侍她的宫女说,母后嫌她在外屋翻来翻去扰了她的安宁,命她去屋外睡。谁知道她就在屋里……」庄之蝶说着泣不成声。
陆展亭满心诧异,道:「王太医有没有给了什么不妥的药?」
庄之蝶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他给的药,我们一点也没有拿来给皇太后用,要是用一点,说不定……」她说着又抽泣起来。
「你招是不招?」
陆展亭心头讶异,心烦皆而有之,八宗亲王又大呼小叫,他心头怒起,冷哼道:「你要我招什么?你不是已经给我定罪了吗?」
八宗亲王见他居然敢顶嘴,气极而笑,连声道:「好,好!」他剑一挥就朝陆展亭没头没脸地砍去。
陆展亭不由得眼一闭,一阵剑风过来,却没有砍到自己,他一抬头吓了一跳,见亦仁握着剑尖,笑道:「八宗亲王爷好歹给人一个回辩的余地,这么定人的罪,难免糙率。」
陆展亭与八宗亲王见亦仁的血顺着那光亮的剑身滑下,都不由自主心中一跳。
八宗亲王冷哼了一声撤了剑,道:「皇太后死前,只有这小子给施过针,后半夜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敢说同这小子一点都无关。」guhu.org 完美小说网
亦仁淡淡笑道:「皇太后之死,我会彻查。只是一来,陆展亭已非太医院的太医,让他来给皇太后看病本来不合规矩。」
「二来,我刚才进来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八宗亲王府把这慈宁宫围得密不透风,想必这里头的一切皇叔样样心知肚明,这皇太后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崩了呢?」
八宗亲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这一次吃的哑巴亏不小,皇太后是在他的保护甚至于眼皮子底下没有的,此罪非同小可。亦仁现在抓住了他的痛脚,话中有话,他一时气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展亭见亦仁手上的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流,觉得心中没来由地一疼,只听亦仁淡淡地道:「来啊,把陆展亭押回去,我要细审;还有,从今儿起,所有在慈宁宫出入的人都不得擅自走动,直到查出皇太后的死因。」
他三言两语不但卸了八宗亲王的兵权,还软禁了他。
八宗亲王气得浑身哆嗦,差点没背过气去,眼睁睁地看着亦仁的人马解了他将士的兵器,就近被他们关进了慈宁宫的屋子里。
亦仁微笑着踏出了慈宁宫,沈海远低声道:「王爷,您不把他们送天牢去?」
亦仁淡淡地道:「他们那么爱守着慈宁宫,那就让他们守个一辈子又有何妨。」
沈海远听了轻笑一声,道:「是。」
陆展亭倒是被丢进了天牢里,他看着这个小隔间,苦笑了一声,心想自己跟这间天牢倒也有些许缘分。他躺在干糙堆上,对自己的针法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不去管它,枕着干糙,呼呼补起眠来。
睡到一半,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衣服底下摸索着,自己的脖子也在被人啃咬着。
他吃了一惊,猛然睁开眼,半撑起身子,见亦仁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吃吃地道:「你、你做什么呢?」
「审犯人。」亦仁轻抚着陆展亭有些凉意的身体。
「那你想问什么!」陆展亭皱眉道。
亦仁眨着眼道:「我……想问你……」他低下头轻咬着陆展亭的耳垂道:「想问你,你喜欢我吃你哪里。」
陆展亭看了他一下,半晌,才道:「脚丫子。」
亦仁侧过头,笑道:「你今天不太高兴?」
陆展亭嘆了口气,又倒回干糙堆里。
亦仁卧在他一旁笑道:「可惜,我还以为换了一个地方,你会来点兴致。」
亦仁缠绕着他的头发道:「如无意外,这个月是坤月(注一),初十是龙抬头,我打算在那一天正式登基。」
陆展亭一愣,随即嘆息了一声,道:「恭喜你了,你如愿以偿了。你原本不就想坐拥江山,当一个叱咤风云的天子。」
亦仁侧过身来道:「你错了!」他亲吻着陆展亭的脸淡淡道,「在坐拥江山之前,我最想的是……占有陆展亭!」
陆展亭微一皱眉,亦仁将头埋在他的颈脖里轻笑着道:「我最想得到的就是陆展亭的感情。」他将陆展亭拥得很紧,蜷缩在他的身边,他包扎过的手搁在陆展亭的胸膛上。
陆展亭看着亦仁略显细巧的腕骨,修长的手指,突然心中一动,他抓过亦仁的手,用自己的手假装在怀里掏两把,然后放在亦仁手上,道:「喏,陆展亭的感情!」
亦仁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缓缓转过头来,微笑道:「记得,给了我的东西你就不能再轻许别人。」
陆展亭躺在那里仰望着他,迷濛的月色从牢房的小窗口洒了进来,亦仁温和地微笑,他似乎在非常温柔地看着陆展亭,朦胧的月色中,他俊俏的容貌令人陶醉。
陆展亭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理由去拒绝他的吻,更何况他从来就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
亦仁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因此一番缠绵过后,尽管他陪着陆展亭在牢里睡了一晚,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走了,陆展亭依旧待在牢房里。
中午有牢头送来了饭,是几地道道的浙菜,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油焖春笋,另外还有一大碗专菜汤,一壶微温的花雕。牢头还陪笑着拿了几本书给他,又给他换了一条新被褥。
陆展亭笑了笑,一个下午就边看书,饿了就吃两口菜。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牢头来提他出去,说大理寺卿李侗李大人提审。陆展亭丢了书就跟他出去了。
陆展亭见李侗穿了件便装坐在桌旁,桌上还摆了几道小菜,不由得一愣。
「来,来……」李侗笑道:「陆大人,请请。」
陆展亭虽然心中狐疑,但只是笑笑,坐到了李侗的身边,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饮酒吃菜起来,生似老友相聚。李侗不提,陆展亭也决计不问。
酒过三巡,李侗才长嘆道:「今儿我与陆大人一聚,明天要想再与大人一醉,不知道又是何年。」
陆展亭放下手中的杯子,懒洋洋地道:「大人要想找人喝酒,只要展亭脖子上的脑袋还在,定当奉陪。」
李侗苦笑道:「陆大人你有所不知,怕只怕李某的脑袋就要不保,这下一顿酒,只好留等来世了。」
陆展亭不吭声了,他替自己将酒倒满,狠狠喝了两口,然后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李侗见他突然狼吞虎咽起来,不由得问:「陆、陆大人,何以吃得如此之快,不多聊聊么?」
陆展亭又替自己将酒斟满,道:「我这辈子最喜欢吃不花钱的饭菜,大人的下一顿要等来世,叫我如何等得及,只好这一世多吃两口。」
李侗苦笑不得,他知道陆展亭是一个行为乖张的人,如今有求于他,也只好放低身段,道:「若是展亭肯拉兄弟一把,这下一顿酒倒也不用等到下一世去么。」
陆展亭连连摇头,苦着脸道:「李兄弟是一品大员,大理寺卿整整做了六年,人称东南西北四季风,当朝第一不倒翁。兄弟连个小太医的位置都保不牢,哪有什么能耐能帮兄弟。」
李侗讪笑两声,道:「世俗误人,众口铄金啊。」他说着长嘆了一声,道:「想我李侗自圣上钦点探花,由~名七品县令升至正一品大理寺卿,靠的是我呕心沥血为国效力,想我日夜殚精竭虑,只恐思虑不周,有负圣恩。」
陆展亭见他唱作俱佳,心里暗自好笑。
谁知李侗凑近了他,道:「陆大人,皇太后驾崩牵连的可非仅止你我,还有皇后、八宗亲王,如果处理不当,你我都将是灭门之罪啊。」
陆展亭自顾饮酒,李侗等了半天不见他回音,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审问宫女的时候,无意中得知……皇后,她已经有两个月不来月事了。」
这次陆展亭忍不住手一抖,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隔了半晌才回转头对着李侗的眼睛问:「你此言当真?」
李侗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陆展亭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是谋杀了皇太后的疑犯?」
「因为你是陆展亭。」李侗笑道:「要是陆展亭懂得昧着良心、趋炎附势,当年就不会带着鞭子独闯养心殿,鞭打太子亦裕,救了十皇子亦仁。」
陆展亭嘴角一弯,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是不会卷进宫闱纷争的。」
「可是你已经卷进去了。」李侗轻轻地提起酒壶替陆展亭将酒斟满,笑道:「你想一下,这一切都因你而起。」
「若是当年没有你那两鞭子,就没有福禄王,他应该早被圣武帝圈禁了。如果没有现在的福禄王,德仁帝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一切,皇太后恐怕这会儿还在听曲逗乐子呢,皇后也不用苦苦向外人隐瞒她已经怀有龙胎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