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朱元璋吃得很畅快,也吃得很多,所以吃过饭之后趁着天色还没黑,便在慕容正宅子跟前遛遛弯,消消食。
“你纳妾的事我不想说你,毕竟男人嘛,总想着三妻四妾,坐享其人之福。”
“……是家里祖父安排的。”
“是谁安排的我不在乎,反正红袖不能受到冷落。”朱元璋转过身,平平静静的看着慕容正:“我也不想他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慕容正拱手说道:“我娶了红袖,自然会对她认真负责一辈子。”
“好,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朱元璋又往前走了走,忽然说道:“我听说你中了一些新的东西,今天吃饭的时候,那里边的那种调料就是吧。”
“是的。”
“嗯,不错,若是一种调料能用起来,将来遍及天下,那也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殿下英明。”慕容正看到朱元璋没在问下去,就知道朱元璋肯定不知道,关于土豆的是自己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那些爷爷带来的手下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那个阿斯兰的病,你怎么看?”
慕容正思考了一下:“目前看来,费劳的确是无药可医。”
朱元璋走到一边停下来,坐在台阶上:“蒙古人想用阿斯兰的死做借口,我们这边现在情况也很紧急,所以不能如他们所愿,若是你没有办法,我便派人将阿斯兰送回去,尽量拖延他的死期,别让他死在这边。”
慕容正说道:“目前看来确实无药可医,不过,我正在研制一种新药,说不定可以医治肺痨。”
朱元璋抬头看了看慕容正微微一愣,然后便笑了一声:“这是肺痨,不是伤风,怎么能说治就治,莫非你研制出来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慕容正点了点头:“要说是灵丹妙药也不为过。”
朱元璋慢慢的收敛了笑容,慕容正的神情十分的严肃,并不像是在说谎。如果别人告诉他肺痨可以医治,朱元璋绝对认为那个人在信口开河,但是慕容正……他不确定。
“你真的研制了这种药?”
“是的。”
“有效果吗?”
“还没试验过。”
朱元璋站了起来,自古以来废劳就是绝症。慕容正说他有药可医,并且已经把药做了出来,那么就有可能说道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这可不仅仅是一次医学上的突破,后面牵涉到的政治因素实在太多了。
“我会安排你到医馆去,尽快给阿斯兰做实验。”
“殿下不怕……”
“怕!所以你要尽量保证你的药有用!”
真是霸道啊。慕容正有些无奈:“那我只能减少药物的剂量,尽量做到药不死他了。”
“嗯。”朱元璋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慕容正肩膀:“有时候我也真是看不清你,若说你出生江湖名门,你应该是一身好武艺,可你非但如此才华,也是出众,更难得的是心思机敏,似乎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慕容正看着朱元璋犀利的眼神,心脏不由得突突直跳,咬了咬牙,便说道:“属下确实有许多事情瞒着殿下,但这个时候不方便对殿下说,但请殿下放心,慕容正绝对不会做出违背人民、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莫名其妙。”朱元璋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这我是无权干涉的,但现在你我既是翁婿,又是主下,我还是得多劝你一句,好好做事,不要搞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嗯,属下记下了。”
朱元璋将目光望向天边升起的明月:“天下人人人都知道朱元璋原来是破落的朱重八,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朱元璋吗?”
慕容正问道:“你要听真话吗?”
“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怪罪你,说吧,我听着呢。”
“朱,与诛灭同意,元,即元廷,璋者,锐器,殿下的名字就是一种信念,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
朱元璋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笑呵呵的说道:“我的志向还没你说的这么远大!”
慕容正有些尴尬,这句话原本其实就是朱元璋说的,难道说早了,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这句话是朱元璋在称帝之后发布讨伐元廷的檄文,这个时候朱元璋的心胸还没有那个时候宽广。
朱元璋用一种深沉的语气说着:“小的时候,家里边穷……很穷!我的父母,我的大哥,他们都是饿死的!老天爷不给老百姓活路,这谁也没有办法,可是朝廷不给老百姓活路,人们却有办法!”
慕容正亡魂大冒,朱元璋跟他说的可都是一些悲惨的往事,按照历史上种种前车之鉴,知道这些内容的人一般都活不下去,更何况老朱同志晚年还在屠戮功臣……
朱元璋自顾自的说道:“原本已经遭了灾,粮食已经减产,家里边已经没有多少口粮了,一家人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活……可恨那些贪官!可恨蒙古元廷,他们抢走了家里面唯一的粮食……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饿死在我面前……为了活下去,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和野狗抢吃的,吃别人剩下的,跑去当和尚、当乞丐……”
说到这儿朱元璋长长地吁了口气:“有一天,我饿的实在没有力气了,就躺在路边,心里边咒骂朝廷,心里边想着总有一天,要把这朝廷翻个底朝天!很快……我就成了一个反贼……又过了几年,我就成了一个大反贼!”
慕容正连忙行礼:“殿下真乃天选之人……”
“哪有什么天选之人?人活一世,只有不停的和命、和老天斗,才会变的强大!”朱元璋笑着看向慕容正:“我从来不信什么命,倒是我听说你师傅玄真道长精通先天演卦,可以推断一个人的命数,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有!”慕容正抬起头:“十一年前,尊师和上官云的师傅燕前辈说过,最多不过二十年,天下乱后一统!”
“历史上都是怎么过来的,总有一个强大的人战胜所有人,最终成为胜利者!”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你师傅说的这话真的是至理啊!”朱元璋笑了笑:“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你师傅,让他给我推上一卦了。”
“师傅说,将来当皇帝的,彼时正在要饭!”
朱元璋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和当年的燕冲天一个模样。笑着笑着脸上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回头看向了慕容正,慕容正慢慢的抬起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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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茫茫,临近中秋,月亮分外明朗,即便是在夜间赶路,也不需要打着火吧。
沈茂骑在一匹马上,一脸的喜色,回头看着马车:“慕容将军真是厉害,原本以为这东西价钱定的太高会没人买,结果经他这么一宣传,买的人却趋之若鹜……啧啧,高啊!”
马车里面没有声音。
“哎?你睡着了?”沈茂继续说道:“真不知道他那个脑子是怎么想的,这种发小传单的形式确实能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这法子等回到苏州,我也得好好用用!”
远处传来几点星火,慢慢的朝这边靠近,沈茂看了看,大声吆喝着跟前的护卫:“都打起精神来,有人朝我们过来了,不要慌张,整好队形。”
来的是一对城防营骑兵,并没有从跟前跟前经过,而是将什么和这一小支商队团团围住。
“做什么的?”为首的一个校尉大声呼喝着:“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意图何为?”
沈茂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是沈家商队的,连夜运送一批货物出城,这里有文书。”
那个沈茂并没有看沈茂递过来的文书,而是一双三角眼在商队马车上的货物里来回逡巡。
“这批货是什么?我们要检查!”
沈茂说道:“都是一些贵重物品,经不得检查,还望这位将军行个方便!”
校尉一听,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们接到线报,你们沈家商队暗中向张士诚运送粮草,不能不查。”
沈茂大吃一惊:“这位将军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沈家可是正经商人!”
“正不正经,你说了不算,立刻让我们检查!”
沈茂有些慌乱,之前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这位将军还请行个方便!”沈茂拱手说道:“在下认识你们城防营的提督上官云将军!”
“上官云算什么东西?”校尉喝道:“你小子不老实,肯定私藏着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搜!”
“且慢!”沈茂连忙阻止:“这位将军,我们已经有出城的文书,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哼!你这么阻挠我们不搜查你的货物,说明你心里有鬼!搜!”
一帮城防营的士兵立刻翻身下马,朝着这边马车走了过来。
“等等!”沈茂见拦不住,连忙说道:“这位将军你们要搜查货物也行,但是千万不要惊动马车……”
“老子偏要搜一下!”校尉蛮横的说道:“现在老子不仅怀疑你走私粮草,还怀疑你马车里面藏了张士诚的奸细!搜!”
车上的麻袋被粗暴的扔在地上,然后又被那些城防营的士兵拿着长矛和刀捅来捅去,砍的破破烂烂,里面的东西也流到了外面。
那个校尉跳下马,从地上捡起一块油纸包着的方块儿,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抬头看着沈茂:“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些贵重物品!”
“你说贵重就贵重,本将军怀疑这是你向张士诚走私的军用物资!来呀,去把马车里的那个奸细给我抓出来!”
“是!”
一个士兵一把扯开马车上的门帘正要往里探头,眼前一黑,便看到一只脚照着面门蹬了过来,紧接着便倒飞出去。
“还敢行凶?来呀!”
众多士兵立刻围了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却看见马车门帘一掀,走出一个白衣公子来。
校尉一愣,只觉得这个白衣公子有些眼熟,考虑了一下便大声喝道:“此人胆敢行凶,定是奸细无疑,给我抓起来!”
“哪儿来的狗东西?”那个白衣公子哼了一声:“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校尉喝道:“你是何人?”
白衣公子面露嘲讽:“刚刚你不是还说老子算什么东西吗?怎么你在城防营没见过老子?”
校尉大惊!这时候他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白衣公子是谁了。在城防营这种嚣张跋扈的性子的人,只有上官云!
周围一帮士兵也是面面相觑。
上官云看那个校尉神色复杂,一帮士兵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抬起手来,将一块腰牌提溜在指尖不停的打晃:“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腰牌是银白色的,上面铸刻着城防营提督的字样!
城防营最高长官是徐孝玉,执掌大印,往下便是几个提督将军,这几个提督将军的身份证明就是这种银色的腰牌!
校尉这时再也站不住了,连忙行礼:“属下见过上官将军!”
一帮士兵也纷纷拜倒。
上官云跳下马车,走到那个校尉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校尉慢慢抬头:“属下不知道上官将军就在马车中,多有冒犯,还请将军……”
话还没有说完,上官云抬起手中的刀鞘直接砸在了那个校尉的嘴上。
校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嘴趴着,疼得满地打滚。
上官云回过头来冷冷的扫了一眼,其他的士兵,那些士兵下的赶紧把腰弯的更低。上官云又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没有了几颗好牙的校尉:“老子是提督将军,你只是个都门校尉,你算什么狗东西,敢骂老子?”
“属下知错……”校尉连忙含糊不清的说着:“属下一时口快,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哼哼!”上官雨冷冷的笑了几声,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要是在平时,老子割了你的舌头!现在回去,把你后边的人,给老子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