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简起身施礼,感激道:“秦兄弟能帮我做到这一步,我已是万分感激了。”说罢呈上拜帖,又唤来门口听候的黑燕子。
黑燕子端着礼盒迈步进来,秦召打量了一番这个黑衣蒙面的女子,那女子也只是垂着目,面无表情,恭敬的将礼盒呈给钟离简。
钟离简接过礼盒,面向秦召,一边打开一边笑道:“一点心意,还望秦兄弟笑纳。”
秦召把目光落在打开的锦盒中,一支金灿灿的簪子,精巧的横放在红绒布内,簪子末段一颗圆滚滚的彩珠闪着铜绿的光泽,格外夺目,秦召不自觉的睁大眼睛,身体不受控的凑上前去,惊讶道:“这?这珍珠是孔雀眼?这么大一颗?哎呀,这可是件稀罕之物,钟离门主是在哪弄到的?”
钟离简则半笑道:“确实不好弄,如此色泽,如此尺寸,我也仅此一颗,还是上些年雇主的佣金,秦兄弟若是喜欢,便以此作为答谢。”
秦召望了钟离简一眼,眼睛仍是落在那颗珍珠上,双手悬在半空,欲接不接推辞道:“雇主?谁会用这么珍贵的东西买一条命,这送命之人死一回也值当了,只不过无功不受禄,事成之前我不好收受。”说罢,秦召连连摆手。
钟离简仍就将锦盒递上前说道:“秦兄弟有此番帮助之举,我已是万分感激,你就收下吧,否则我内心难安呐。”guhu.org 完美小说网
秦召望着那一大颗绿珍珠,嵌在做工精致的金簪上,想象着它插在夫人头上,夫人美艳的脸庞不知是何等的高兴,沉吟半晌,秦召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不好拂了钟离门主的面子,只好暂存在小弟这里,事有不成之处,小弟定当原物奉还。”
“诶?不必不必,大丈夫行事一言既出,怎可出尔反尔?”
钟离简又是一番千恩万谢,随即告辞出来,秦召将钟离简送出大门外,目送钟离简离去,秦召心中起疑:“正所谓人世间有两大难以想象的事,一是你将爱上什么人,二是钟离简的狠辣。什么样的亲属,能让一向心黑手毒,傲慢至极的钟离简低三下四、不惜血本前来求情呢?这样一个只谈公事,只讲利益的人物,也会讲感情?看来他要救的人,不是至亲骨肉,就是情妇,哪一个都能要了钟离简的命。”
次日,秦召来到北镇抚司,找到了忙碌不休的指挥使唐雀,唐雀手眼并用,整理着堆积如山的案子,看不完的卷宗,见到秦召进来,只略一抬头,无暇寒暄,便又继续低头翻查。
秦召见此情形,忙到一边倒了杯温茶,递向指挥使唐雀道:“唐大人,略歇歇,喝口茶,锦衣卫最近诸事繁忙,等一会我来帮您整理。”
唐雀直起腰杆,长舒了口气,端过秦召手中的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秦召也忙凑上前,为唐雀敲起背来。
唐雀叹道:“灭了一个红衣教,银子没有东厂拿得多,所有粗活累活都是咱们锦衣卫的,哎!”
秦召安慰道:“时势如此,我们只好多忍受些,对了大人,圣上那边可否表明对红衣教这群逆党如何处置?”
唐雀又饮了口茶,摇摇头道:“家国之事纷纷扰扰,圣上还没腾出空来管理红衣教的事。”
秦召一听,忙上前端起茶壶为唐雀续茶,然后试探道:“既然如此,大人看看能否高抬贵手,帮一帮忙,”说着秦召将怀中揣着的钟离简的拜帖递上来,低声道:“幽狼门钟离门主,想要见您一面,狱中有他一位亲人,还望大人通融通融。”
唐雀一听,眉头一皱,拿眼睛撇了一眼拜帖,并未接在手里,而是连同手中的茶杯也搁在了桌上,不耐烦道:“钟离简?他还有亲人?秦召,你知道我一向不与这些江湖人来往,更何况现在什么境况你也心知肚明,圣上若说红衣教一个不留,谁都不敢放走一个,别看现在圣上无心管,但圣上的心眼可盯在这里,红衣教贼寇被捉回来多少人,审理时就得是多少人,就算是死的,也需要东厂,锦衣卫,甚至刑部,三方皆来证明,方可罢休。你我若此时顶风作案,还想要项上这颗人头吗?”
说着唐雀大袖一扫,拒绝道:“把他的拜帖退回去吧,我没时间接见他,如此关键时刻,你也别自找麻烦了。”说罢,顺势起身,将秦召甩在身后。
秦召站在原地端详着钟离简的拜帖,心中叹道:“该说的话我已都替你说了,此事不成也不能怪我了,总不能因为你使我这官不好做。”说罢摇摇头,将钟离简的拜帖揣了起来,跑过去帮指挥使唐雀忙事去了。
钟离简在客栈中等了几日,等来了被指挥使唐雀拒绝的消息,钟离简一筹莫展,思来想去,再次硬着头皮登上了秦召的府门。
钟离简坐在了秦召府中的客堂之下,秦召立马将装有绿珍珠的锦盒端出来,上面是一封钟离简写给指挥使唐雀的拜帖,然后对钟离简抱歉道:“钟离门主,小弟实在抱歉,并未能使你如愿,这贵礼小弟必须原物奉还。”
钟离简忙起身拒绝道:“秦兄弟,我知你已是尽了最大的能力,虽然此事不成,我仍是感激不尽,这礼物无关乎结果,成与不成都是老兄的心意,你必须得收下,更何况······”
钟离简捋须叹道:“再次拜访属实是迫不得已,还是一件为难人的事,我那侄女尚在狱中,都知道进一次大狱,脱一层皮,我实在担心她的安危,可否托人带我进去见一见她,打点打点狱卒狱官,让我与我那侄女说上几句话?”
秦召一听,心中舒了口气,顺手将锦盒放在身后的高几上,然后连声应答:“这个嘛,钟离门主放心,只要不说让我放人,见侄女不难,想见咱们立马安排。”
钟离简听后忙拱手谢道:“那就拜托秦兄弟了。”虽然钟离简四十出头,秦召不过三十岁左右,这声“秦兄弟”秦召受之有愧,但此前秦召代表锦衣卫买凶暗杀,到了钟离简的幽狼门下,亦是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现如今两极反转,到了钟离简点头弓腰的时候,秦召内心自然的生出一些得意。
次日午后,秦召将钟离简带到狱门前,低声嘱咐道:“银子不好拿出来,你交给我代转,你放心,上上下下无一遗漏,保准将你那侄女妥善安置。”
钟离简黑衣蒙面,只点了点头,秦召便走在前头,引着钟离简进了大门,一路上所有狱卒狱官皆向秦召点头示意,热情招呼,秦召也不时拉住人手,寒暄两句,一个狱官望了望秦召身后之人,低声笑问:“人来了?”秦召微一点头回答道:“来了。”
那狱官便会意的将秦召往走廊里面请,然后推开一扇门,示意身后的钟离简进去,道:“你先进去,你要见的人一会带到。”钟离简拱手致谢,便迈进了房中。
这房间阴暗潮湿,屋中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盏烛火微微摇晃,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日久经年,令人作呕。显然是他们平时审讯犯人时的屋子。
秦召在门外与那狱官闲聊,不一会两个狱卒半拖半拽带过来一个女人,钟离简神情紧张,忙凑到门口,两名狱卒在门口向狱官禀道:“犯人吴茱萸已带到。”那狱官向屋内随手一挥,示意带进来。
钟离简忙让开路,任由两名狱卒将吴茱萸堆放在墙边一张铁椅子里,狱卒随即走开,扣上房门,分别守在门口。
钟离简满眼担忧的望着垂头瘫坐的吴茱萸,蓬头垢面一身血污,随即俯身捧起吴茱萸的脸,吴茱萸痛的一声低吟,钟离简忙放开手,蹲在吴茱萸身前。
吴茱萸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本来疤痕纵横的脸,添了血水和汗水,两颊又红又肿,全没了人样,见到眼前蒙面之人,细声问道:“你——你是——是谁?”
钟离简眼圈泛红,将嗓音压得很低回答道:“我是你爹,我在想办法救你。”
“爹?”吴茱萸欣喜若狂,挺起身子,一激动牵动着周身的伤,钟离简忙按住吴茱萸,向门外看了一眼,见门外热聊的几人并未注意,钟离简方转回头低声劝诫道:“以后对外不要叫我,只唤我叔叔,我会使银子让你在狱中免受刑罚。”
吴茱萸坐正身子,垂眼望着面前只露着一双狼眼的钟离简,急切哭诉道:“你神通广大,为何不将小茱萸救出去啊?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了,爹爹也好,叔叔也好,赶快救我出去啊。”说着吴茱萸止不住的哭起来。
钟离简额头见汗,便要去掩住吴茱萸的口,低声警告道:“你这孩子,别再乱叫。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救你我不得想办法吗,你等着,我出去尽快周旋,不过你虽出不去,至少以后不再受苦了。”
吴茱萸擦着眼泪,抽泣道:“你去——去看看,里面简直——简直就是地狱,我的那些伙——伙伴受尽了折磨,你想想办法,连同她——她们一起救了吧。”
钟离简气道:“我救你尚且难上加难,你当我是救世菩萨吗?”
“好歹——好歹你本事高强,救——救我何难?别舍不得用银子。”吴茱萸结巴道。
钟离简心中气急,若不是此等情景,真恨不得抽吴茱萸一个巴掌,眼下只得无奈道:“你当我是哪路神仙?横通于世?眼下我能进来见你一面都难,我没时间跟你说些废话,我只告诉你,此后任何审讯,你只需要与魔阎鬼姬撇清关系,加入红衣教是被强迫的,被掳、被骗、被迷惑,怎么都成,坚决不能说自己是自愿加入,只需要记住这点才好逆转。”
吴茱萸连连点头,哭声道:“我早就骂——骂遍魔阎鬼姬的——的十八辈祖宗了,早知道红衣教会败,小——小茱萸那天一定会跟你走。”说着吴茱萸又呜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