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玉让勉强爬起身,跌跌撞撞赶到吴茱萸身旁,蹲身扶起吴茱萸,一边用外衫为吴茱萸遮雨,一边呼唤着吴茱萸的名字,吴茱萸气息奄奄,微张眼皮,满口的血有气无力的说道:“李公子,既然你我无缘,为何还要遇见?”
吴茱萸双眸凝聚着最后的光辉,深深的望着怀抱着自己的李玉让,微声道:“不过你也不必歉疚,你救过我,我帮你,我们两不相欠。尽管我活不了了,我更好去向我父亲赎罪了。今天我做了我想做的,我很快乐······”话音越来越弱,直至戛然而止,吴茱萸合眼咽了气,李玉让悲从心中起,眼圈泛红,第一次为这个女孩而心痛,顾不得满手的血污,抚摸着吴茱萸冰凉的侧脸,叹道:“吴茱萸,你这又是何苦呢?”
黑燕子狂奔过来,扑通跪在地上,看到李玉让怀中的吴茱萸已然断了气,黑燕子神色惊惧从李玉让怀中夺过吴茱萸,哭道:“为什么,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定要圆满解决了此事,为何你还要冲过来,还为此送了命,你叫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你们父女俩都是混蛋吗?”黑燕子胸中的悲伤和愤怒灌上颠顶,嘶吼着哭嚎。
幽狼门群徒,在细雨中如一笔浓墨,远远的向黑燕子聚拢而来,围站在黑燕子身旁。guhu.org 完美小说网
黑燕子低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哀痛,迅速的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拦腰抱起吴茱萸,冷声向幽狼门群徒命道:“幽狼门前门主吴茱萸被害,东厂厂公崔心智必须为她偿命,所有门徒立即返回幽狼门,为前门主送葬。”
幽狼门群徒皆拱手领命道:“是。”
东厂撤逃,幽狼门也退出了风云馆,风云馆风波即止,独留下势不两立的风云馆外门弟子,以及无数倒在血泊中,浸在雨水中,横七竖八的尸体。
重伤的李玉让与吴玉虬,和其他十位内门弟子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返回了千疮百孔,东倒西歪的苍宇大殿,十二个人各负有伤,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瘫坐下来。
老八书痴单玉飞仰躺在木地板上,眼睛注视着大殿穹顶,长叹一口气,怅然道:“师父一手创办的风云馆,遭遇大劫,师父死于非命,苍宇殿如今也成了颓垣断壁,风云馆弟子四分五裂,我们兄弟十二人,拼尽气力总算保下了摇摇欲坠的风云馆,日后不知又要遭到东厂怎样的报复。”
单玉飞眼睛环视着师兄弟们盘膝在地,运功疗伤,老三赵玉常坦露半臂,正用药粉为自己的伤口施治,听到单玉飞的感慨,赵玉常却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青山在手,何愁没柴!”
十二人中唯一不沾血未受伤的老六闷葫芦张玉墨,坐在角落中身背默思弓,手中搓弄着箭头。
老四滕玉涛并未急着治疗身上的伤,而是架着双臂盘坐在地上,对李玉让开口道:“大师兄必须尽快站出来接任门主,阻止风云馆乱象,外面还有很多叛徒需要处置,而东厂绝不会善罢甘休,重振旗鼓应对外敌,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大公子李玉让调匀气息,缓缓睁开眼睛,支撑着起身,环顾着殿中的所有师弟们,郑重道:“风云馆遭此大劫,师父他老人家尸首全无,不知去向,如今大家稳定时局,保下风云馆,而我作为门中大弟子,本该顺位接任,但是······”
李玉让缓步走到一张破桌旁,拳头轻轻的落在桌案一角,为难道:“但是我生性向往自由,从未觊觎过师父的位置,更何况我本不是风云馆门主的最佳人选,风云馆重振,需要的是一位更有能力的人。”
吴玉虬盘坐于地,听李玉让话风不对,抬眼望向李玉让,严正道:“大师兄,你没得选,你必须担起大任,使风云馆重回正轨。”
李玉让抖了抖浑身湿透的脏污衣衫,叹声道:“我当然知道风云馆所面临的是怎样的情况,但作为风云馆大弟子,当然是时刻准备,并且是义不容辞,但若要我接手风云馆,依我看,大家还是要慎重考虑。”
老十郑玉畅则道:“既然这件事有争议,诸位师兄,咱们还是先放一放,养好伤最要紧,大师兄和二师兄重伤在身,不宜过劳,另有轻伤或无伤的,先帮着收拾战场,处理一下风云馆那些外门弟子的问题。”
老六闷葫芦张玉墨立马起身道:“我去组织人手收尸。”老十郑玉畅忙叫住道:“六师兄,我来帮你。”
老九邱玉哲和小十一姜玉钦同时起身道:“外面那些墙头草,看厂公势力大就跟着东厂,如今见东厂败了,又赖在风云馆不肯走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谁得了好跟着谁,妄想占尽便宜。”
姜玉钦也道:“这些人比那些跟着东厂跑路的还可恶。”
李玉让则道:“盯住这些人,容后再议。”
时至午后,杭州城大雨瓢泼,风云馆大院被雨水灌溉,血水融入雨河向五湖四海清散。
老六闷葫芦张玉墨推开苍宇殿大门,见到红衣教弟子正清理着各家亡徒的尸体。
张玉墨与郑玉畅过去清点人数,并处理善后。
诸事完备后,红衣教弟子返回云锦客栈歇脚,经历了一日一夜的苦战,所有人都彻夜难眠,在屋中自行运功疗伤。
一夜风雨肆虐,直至次日阳光普照,雨过天晴风平浪静,杭州城内一切如常,风云馆内亦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凌乱不堪的苍宇大殿,和历经一战后人们心中的伤与恨无法复原。
风云馆大弟子李玉让恢复一夜,病体未愈,内伤稍缓,早早的来到苍宇殿,先是派人整理了苍宇殿一片狼藉的书籍宝典,重修了损坏的桌椅门窗,及机关书墙,后又叫人修复风云馆各院的破损断裂,一步步使往日井井有条的风云馆辉煌如初。
午时,盟主孟笑离带领红衣教左右护法前来拜会,李玉让赶往外门接待,孟笑离与李玉让并肩而行,李玉让摇扇轻笑道:“风云馆大难,幸有孟盟主插手帮忙,平息了这场浩劫,改日风云馆重建完毕,定要大摆答谢宴,感谢孟盟主的鼎力相助。”说着李玉让侧转身向孟笑离作揖施礼。
孟笑离忙搭手道:“李公子这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心怀正义的人,惺惺相惜,自然互相帮助。”
孟笑离看着李玉让白皙惨淡的面容,双唇已失去了血色,便关心道:“你们兄弟十二人在此次交战中都受了伤,你和吴公子更是伤势严重,答谢宴不急,我们来日方长,我们先各自养好伤再说,东厂崔心智还憋着向咱们使坏,我们要时刻警惕。”
“那是自然。”李玉让边引着孟笑离入内门,便点头称是。
孟笑离迈腿入内,左右护法宁愿和乌羽紧随其后,孟笑离拉着家常道:“听说小仙医杜若身怀六甲,李公子返家的心思一定很急切吧?”
李玉让脸上漾起幸福的微笑,点头道:“出门大半个月未曾返家,虽家中有人照料,仍然惦记着她的起居。”
孟笑离也笑道:“只可惜风云馆一时半刻还离不开你,你也要早早继位门主才是。”
二人并肩走着,风云馆各门修葺庭院的风云馆弟子来来往往,李玉让抬手请孟笑离入内三院,面前已见苍宇殿,殿门洞开,修窗补门,端水抬木的风云馆弟子有条不紊进行着工作。
李玉让边向殿前走,边回答孟笑离的问话:“实不相瞒,我已打算辞任风云馆门主之位。”
孟笑离猛然站住脚,诧异的望向前方的李玉让,李玉让回过头认真的回看着孟笑离,脸无血色,仍浮着浅浅的暖暖的笑意。
孟笑离道:“你不打算做门主?那你打算把风云馆交给谁?”
李玉让则收起折扇,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自然会顺位继承。”
“吴玉虬?”孟笑离小声在嘴边嘀咕出声,然后抬眼看向李玉让,沉声道:“这是风云馆内部的事,我无权干涉,躲不过你不做,也是你们十二人中出一个人也要做,人各有志,那我先恭喜李公子,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孟笑离抬手向李玉让施礼,李玉让立即回了一礼。
随后孟笑离到了十二弟子的住处,一一问候了众人的伤势,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向十二人辞行。
离开风云馆,孟笑离当日返程庐州清峻山庄,计划在那里调整身体以及整顿红衣教队伍,时刻准备再次面对崔心智的阴谋。
风云馆这边,经过几日的疗愈,大家气色有所好转,风云馆的修复工作也基本完成,李玉让召集十二门徒齐聚苍宇殿。
十二人挨次盘膝落座,李玉让坐在上首矮桌后,展开乌金扇轻轻摇,笑对众人道:“我们十二人历经风风雨雨,总算没有辜负师父他老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风云馆屹立不倒,我们十二人亦是无坚不摧,所有苦难都会成为过去,而我们将有更美好的明天。”
李玉让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抽泣,所有人齐齐的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老八书痴单玉飞仰着脸红着眼,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表情。
老七谭玉宁挥着兰花指,指着单玉飞调笑道:“八师弟你怎么回事,大男人这么扫兴。”
单玉飞故意拧着眉逼着眼泪自己回去,又一挥袖子摆摆手道:“没什么,我见大家都好好活着,我很感动。”
谭玉宁朝着单玉飞嗔视的翻个白眼。
老三赵玉常也叹声道:“别说老八眼泪不值钱,我这等眼睛里没淌过水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是滋味,诸位师兄弟九死一生,更为珍重。”
正说着,忽听小十一姜玉钦不管不顾嚎啕大哭起来,道:“诸位师兄,我忍不了了,我先发泄一下。”说完,姜玉钦捂着嘴嚎了两声,随即用袖子擦了擦脸,平静片刻,脸色恢复如初道:“我好了,大师兄您继续说吧。”
这番举动,连陷入伤感无法自拔的老八单玉飞都手足无措起来,愣怔的侧望着姜玉钦,半天没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