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你怎上来了!甲板凶险,还望郎君避祸!”孙四一时情急,推着赵平安就要让他下去,赵平安力气大,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道:“能避到哪去,还不是等着要被烧成一只烤猪!四哥,可打过佛郎机!?”
孙四摇头,“只看过他们打,却不曾操过炮。这等重器,我等上不了手。”
“那你们运到徐州去,徐州的守军会用?”
“有条程。”背后跟着上来的诸碟掏出了两张信纸,赵平安这才看清,原来霍县丞送的这封信,居然还画了佛郎机的操作图解。
“看过就行!”赵平安将图纸丢给孙四,招呼着船工帮忙将拖上来的佛郎机抵舷安置。
这炮架是现成的,炮身有耳,数人抬着往炮架上一摆,赵平安便开始瞄准最近的一艘敌船。
火矢又落了下来,孙四连忙让人护住赵平安,让他安心调校。众人顶着火矢等等待着,王盘护着诸碟,让她好歹注意自身安全,这甲板上除了那皮糙肉厚的赵平安,他人都是穿了甲的,就你一个娇滴滴小娘子,挨上一箭,怕是要不治。
诸碟却倔强地很,立在那一动不动,王盘实在没辙,便问甲板上的军士要了一副甲,好说歹说才让诸碟披上了一身。
赵平安对了半天,发现这炮的角度固定,不知道一炮能干到哪去,心道这火炮射程难道是靠装药解决的?子炮里装的火药多就打得远,装得少就打得近?
这不合常理嘛!既然造这炮的人是跟他一样的穿越者,那这最基本的火炮射角总该解决的!而且和佛郎机在长安能打得如此风生水起,那总不至于是个半成品,他低头一看,果然看见炮架上立着一副望山。再低头一瞧,好家伙,一二三四五六,居然还有距离标尺!?
“这……这……”孙四一边对图纸,一边指着炮架右边吼,“我见过他们转这玩意,一转,那炮口就忽高忽低的。”
赵平安偏过脑袋往右一瞧,果然瞧见还有一张手轮。
他再低头看去,这炮架用的还是升降式的螺旋装置。
“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赵平安低头,一边夸一边瞄准,右手拧着手轮调整高低射角,直到望山准心概率对准了敌船方位。
“子炮来!”
船工们抬了一箱实心弹,赵平安拎起一个就往后膛怼入,安装完毕,便插上铁签,孙四抡起大锤,“能打么!?”
“放心大胆地锤!”
于是孙四照着那铁签就锤了上去,铁签“咄咄”两下,将子炮固定在了炮膛内。
“仙人升天,凡人退让,炮后一丈内不要站人,抓好扶稳,莫要到时候摔下河去怪我赵某没提醒则个!”
赵平安接过火把,一边神叨叨,一边点燃了炮捻子。
王盘心里发笑,暗道赵平安这模样装地还挺真。就他耍的这两下把式,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会操炮。
却听“走你”一声。
只看那炮捻子烧到了头,等了良久,忽然震耳欲聋一阵轰鸣声响起,随即一团火光冲天,紧接着烟雾眯了众人的双眼。座下的商船左右一晃,赵平安虽然跑了老远,也感觉此时突然就天地震动,日月无光,一阵巨大的力量将他掀了个趔趄,站起来时,发现甲板上烟雾弥漫,刺鼻的火药味呛得张不开嘴,再看众人,已是倒了一地。
王盘抓着诸碟的一条手臂,两人满脸茫然,又是两脸震惊。赵平安搀了一手,感觉王盘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
他趴在船舷往外一看,敌船好端端地仍在走着,只是它的侧后,溅起了一注丈余高的水花。
贼船显然也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震地慌了神,炮弹擦着他们的脑袋飞进了水里,侥幸捡了一条命的贼兵们半天没能反应过来,等发现那呼啸声是从商船上传来时,众贼兵立时便就哭爹喊娘地要跑。
赵平安心道怎么可能出错?这就一百来米的距离,准头再差的炮打个偌大一艘船,也不至于差了这许多的高度。
他仔细一想,赵平安这才发现原来是标尺背了锅。这一二三四五,指的是步数,每一个数字代表一百步。也就是说,这门炮的可以打六百步!?他方才调校望山时,还以为是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所以炮口调得略高,这才没能命中。
“再来!”赵平安拎起铁锤,敲出了铁签,重新接过了袁船头递过来的一只子炮。那子炮的出膛口蒙着油纸,以牛皮圈密封。他将子炮装填上膛,牛皮封堵住了子炮与母炮间的缝隙。孙四爬过来接过大锤,嘿嘿两声,将铁签舂紧。
这回赵平安心里有了谱,也大概了解了这火炮的威力。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膛压要高许多,炮弹飞行速度也非常快。这火药大概也是经过了改良。
王盘递过火把,问道:“这回能中!?”
“能中!”赵平安道,“机会不多,袁船头!”
“赵三郎君有何吩咐!?”
赵平安道:“捞起那些不要脸先跑的,告诉他们,今日我们要去堵这些狗贼的来路。我需要赶往运河口,驻锚系泊,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徐州!”
“是,我这就去办!”
袁船头方才领略到了这佛郎机的威力,一时惊诧不已,只觉是那天神下凡,闪电雷鸣。于是兴冲冲地返回工舱,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先去堵运河的口子。
便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了第二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工舱里一阵摇晃,层板上噗飒飒地往下直落灰。
众船工凑着脑袋往舷窗外望去,只见一艘敌船突然被一物正中水线。肉眼可见,那飞去的物事看上去不大,但却砸穿了船舷,那场面,是船身剧烈一抖,顿时木屑横飞,随后一阵惨嚎声传来。
不多时,汹涌的淮河水顺着水线上被砸开的洞灌了进去,这军船没有水密隔舱,一旦进水,便沉得飞快。船上算上船工伤兵,大几十人,便随着沉船一道,滚落滚滚淮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