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算账

战船建造,以舷长为准。分四丈走舸、八丈斗舰、十二丈艨艟。楼船是船体相连、筑楼而成的平台,不在此列。艨艟战舰又配船橹左右各十二,便又称十二橹船。

但水师战船建造,并不讲究,多为平头平尾。后来为了追求水中行船速度,八丈斗舰又改为了两头尖、船底尖的三尖船型。只是艨艟战船,仍旧使用平头平底中舷的样式。

赵平安觉得,将行船的橹手放在甲板上风险过高,于是便要求改为高舷战船,并要求至少加宽加长至长十四丈、宽四丈五的模样。卢玄满足了这一要求,只是将船艏由方改尖,增加行船灵活性。但这样一来,用料也一并上涨,十二橹过于乏力,便加至十四橹。

船舷左右各有水车两具,船头设弩窝四处,船尾炮台设绞车弩两台。甲板上留有一层建筑,左右各设强弩弩窗十二口。弩舱底板为铁质,以护二层炮舱子炮火药安全。

二层炮舱最为宽阔,满足四丈五的设计要求,顶高亦有八尺。炮舱左右舷板各开炮窗十口,共置三百四十斤铜制佛郎机二十门。炮舱中间嵌连铁架,用以存放火药、炮弹及装填好的子炮。

设计每门佛郎机备子炮六门,三门霰弹,三门实心铁弹。另配铁砂二十四斤、弹丸二十四颗,调制好的伏火雷五十八斤,以每包一斤二两为例,分开存放,方便复装子炮。

三层行船工舱不必赘述,尾舱开放,规制二十八橹加尾舵。

四层水线上下,注水或以砂石十万斤压舱。

平底船吃水浅,火炮人员装备上船后,预计吃水四尺半。换算吨位四百多。人员装备重量近四万斤。

这样的战船,一艘造价一千两百贯。

首批造八艘,预计工期八个月。

这还只是光造个船壳子的钱,还没加上佛郎机造价,床弩、绞车弩等成本。

若是算上这些,卖十个舟楫署的署衙都怕是办不成。

顾县的木匠拢在一堆,也不过二百来人,这些人的工钱一天要四十文,八个月就要两千贯。

五百协助造船的军士虽然薪俸微薄,一个月也要近五百贯,造船周期就是四千贯。每月耗粮三千五百斗,合钱一百七十五贯,八个月就是一千四百贯。穿衣用度合五百贯,两厢又是两千贯,加一起,就是六千贯。

人头支出就超过了八千贯。

算上造船工料费用,八个月一万八千贯!

这已经是花得最少最少了,可赵平安算账依然算得头皮发麻。漕运司每年给钱不过两千贯,算上售卖署衙的钱,除去各地爱船点的支出,他自己要贴至少八千贯!

妈的,天文数字!

王盘一边剥橘子一边笑。

“哎呀,想做个好人,真是太难了!这架势,怕是倾家荡产它也赔不动啊!”

赵平安支着脑袋,两眼无神地看向了屋梁子。

都说海军挺烧钱的,没想到这才造八艘江河战船,就已经让赵平安欲哭无泪。

还好佛郎机的花费,是兵部名正言顺地买单。若是然他掏,那还不如给他根绳子,吊死算了。

他把炭笔一扔,仰身躺倒在了榻上。

“兄长啊,多跑几回吧。”

王盘道掰着橘瓣往嘴里塞:“我倒是想,但只有赶在海潮涨落行船才最省力省时,一个月也就初一至初四、十五到十八有海潮,能来回一趟,不容易。而且下月是一年一度的大潮,还不能行船!”

“八个月八千贯,算上我给你的,你还差四、五千贯呢!”

赵平安捂脸,“何止啊!就算八个月能造好船,那船上的人吃甚用甚,穿甚呢?一船兵卒二百零八人,船工一百二十人,八艘船就要两千六百人!老子帮兵部养兵,可这钱我是真出不起啊!”

“找漕运司啊,他们有钱。”王盘道:“就算卢玄走了,那总得有个管事的,你这是在为大唐办事,哪有让你自己全掏的道理!”

赵平安摆手,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已是不想多说什么了。只盼望着卢玄说的是真的,这八个月就把兵部的任命和拨款交过来,否则真的要唱空城计,难以为继。

漕运司,那是真不能指望的单位,佛郎机只要一日保密,那他们的眼里就只有长江水师。说不定到时候船造好了,他们反而要求补入长江水师当中去!那时候若还没有兵部的公文,凭他一个小小的权同舟楫署署令的官职,怕是要弹压不住!

临时工嘛!别到时候被盖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赵平安闭着眼睛想,等卢玄被扒了,他得去巴结谁才能让鄱阳湖水师不至胎死腹中。

要不去找林二郎。

此僚好歹也是赵相亲自点的将,说不定会看在赵相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为自己说话。

不过赵相为了保安西,已是有放弃江南的打算。林二郎这江州刺史,说不定也要黄……

赵平安感觉脑袋都炸了,花钱是小事,反正对他来说,这世界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但若是花了钱还得不到好处,那就真的吃亏吃出了高境界了。

这是蠢货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王盘又剥了个橘子,送到赵平安手里。

赵平安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直酸得皱紧了眉头。

“你这八月半就摘橘子,你也不嫌酸!”

王盘嘿嘿嘿地笑,“酸怕什么,老子好的就是这一口!”

赵平安“呸”地啐了一口,将橘子还给了他,起身离开。

“去哪啊?”

“去看看船坞,后日伐木备料,预备工具。”赵平安道:“兄长,我不陪你了。我这忙,你有空去趟金陵,看看诸娘子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弄些便宜点的胶和铁料来。”

“那能省几个钱?这运费谁出啊……喂,你别走啊,你坑爹呢吗?”

赵平安出了门,忽然又折了进来,“对了,还有麻、桐油,能买到什么就买什么。顺便再问问她,还有没有钱借给我……”

王盘一脸茫然。

借钱是这么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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