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一世,姜萝在周仵作去世后便回了宫。
那时的苏流风少年英才,于读书一事天赋异禀。他早早入仕,是京中出了名的朝臣新贵,也是世家与寒门争相抢夺的香饽饽。
可是今生一切都变了,姜萝守着祖父,直到及笄了也无人来玉华镇找遗失民间的珍珠,更无人登门接她回去。而本该成为朝臣的苏流风,不放心姜萝独自在村镇里守孝,他陪她一块儿留下,错过了春闱,只能再等两年。
姜萝不想耽误先生的青云路,她曾劝过他上京赶考,但苏流风温声婉拒了:“阿萝乖,别担心。为兄不上京赶考是有自己的考虑。书读得还不够多,便是去考了,也只是落榜。”
她想说,先生你一定不会落榜的,非但不会,你还能蟾宫折桂,名扬京城。
然后呢?苏流风会问她如何知晓这一切。姜萝该怎么回答?梦到的?又或者前世所知?
姜萝想到前世的苏流风如何用草乌突破第一重地狱,又如何为她手沾鲜血杀害陆观潮……她希望他永生永世都如眼下这样干净、纯粹,似隆冬天里覆上柿子树的那一捧雪。
她不能告诉他。她不想,染黑了先生。
姜萝什么都不说,默许这一切沧海桑田的变化。
或许她私心也想先生能陪在身边,伴她更久。
姜萝及笄礼是由许河和张主簿来办的,两位长者一个为笄者,一个为赞礼,还差一人为正宾。
一般来说,正宾都是由女孩家的女西席或者琴棋书画方面的女先生担任,但姜萝一心把苏流风奉为师长,她故意请他来当正宾。
有点不合礼数,但自家人热闹,不必旁人置喙。
正宾要帮及笄的小姑娘梳发、加笄。
灯火煌煌的屋里,苏流风一手轻柔地捧起姜萝散落一地的乌发,一手执着鸟雀牡丹纹桃梳篦,细细插-入发中,小心顺发。
烛光打落油亮的发间,倒映出鎏金碎箔。
姜萝一直有用桂花的沐发膏子保养,发梢带着若有似无的浅淡花香。
苏流风垂下细密的眼睫,一时茫然。他觉得自己掌心抱着的这一捧发很沉,重若千钧。
“哥哥。”
姜萝忽然唤他,把苏流风惊醒。
“嗯?”苏流风轻应了一声。
姜萝转头,眼里仿佛蕴含了一整条璀璨星河:“我要成为大人了。”
苏流风唇角上翘:“我知道。”
“你高兴吗?”
“高兴。”苏流风顿了顿,又觉得他现在为兄又为父母,很多话都要和姜萝说清楚。他迟疑一会儿,还是开口了,“阿萝长大了,若是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便是……相中了哪家儿郎,也可以由为兄前去试探品行与底细。”
他不会让姜萝盲婚哑嫁,也愿意帮她探路,寻心仪的夫君。
毕竟苏流风只有这个妹妹。
姜萝扯了扯兄长的衣袖,撒娇:“我一辈子都不嫁人,陪着哥哥,好吗?”
苏流风无奈摇摇头,只当她一团孩子气,在开玩笑。
他揉了揉姜萝的头:“好。”
“哥哥,刚梳好的,你又弄乱了!”
姜萝大呼小叫嗔怪,逗得苏流风失笑。
看着先生笑了,姜萝心情就好,不枉费她这一番凑趣儿卖乖。
今生的及笄礼是苏流风加的笄,姜萝心里空缺的一块被先生填补上了。她不像前世那样奢望父亲饱含爱意的叮咛,而是听许河、张主簿,以及苏流风的处世之道。
大家都很爱护她,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归为一句——照顾好自己,无论何事都没有你重要。
这才是家人啊。
又过了两月,姜萝收拾起箱笼,打算和苏流风一块儿上京城贡院赶考,若苏流风能过试春闱,杏榜提名,留任京中,那姜萝应当也不会再回来玉华镇了。
她对苏流风很有信心,知道他一定会中的。要知道上一世,皇帝之所以重用苏流风,也是因他的才情过人,乃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这样厉害的年轻人,竟没有被人榜下捉婿。
姜萝想了想,兄长的趋利避害能力也很强悍呢。
上京前,姜萝想给苏流风求一枚平安符,她听说玉华镇的红螺寺很灵验。
一想到苏流风害怕佛像,姜萝便不要他陪着同往了。
怎料苏流风放心不下妹妹,执意同去。
马车上,姜萝从荷包里献宝似的抽出一条红色绸带,道:“哥哥,你要是执意想入庙,待会儿我帮你缚上双眼,牵你入内,可好?”
苏流风没想到姜萝能这般贴心,他微微勾唇:“好。”
马车的木轮骨碌碌停在佛寺的青石阶下,姜萝喊了苏流风一声:“哥哥,低头。”
苏流风顺从地垂首,任她绕到他的身后,小心遮蔽住他的双眼。
姜萝要系上遮眼的绸带,指腹难以避免会轻擦上苏流风的颊侧。小姑娘的指尖细细的,轻刺在肉上,不疼,但很痒。
暗香拂拂,满袖都盈着细腻的花香,独属于女儿家的情调与意趣。
苏流风原本搭在膝上的指骨,霎时无措起来,他不由微蜷指节。一瞬又松开,怕姜萝瞧出来。
姜萝的手法不够利落,原想着多简单一件事,可真上了手又愁肠百结。怕绑结实了,会勒疼兄长,伤了他的眼;又怕不够结实,待会儿寺庙里落下,又教他惶恐不宁。
一件简单的事,被她理出这么多弯弯绕来,姜萝丧气极了。
还是苏流风叹了一口气,循着太阳穴口的绸带一路往后摩挲,接替她的手:“我来吧。”
“好。”
姜萝坐回原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细小的叹息,教五感敏锐的苏流风听了个正着——同他亲密触碰,会让阿萝很紧张吗?
苏流风抿了下唇,怔忪地想:也是,他是她的兄长。没有家妹对哥哥是不敬不畏的。
红螺寺早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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