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敢在我场子闹事。”
“还真就骗到我头上来了,啊?说话来,说啊?!”
包厢内,气氛说不出的紧张。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陆迟急忙讪笑,一步不敢动。
作为一个向来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眼下还不到89年,他本是不满三岁的孩童,对这年代的社会治安了解一片空白。
因此是真的很好奇,到底从哪儿搞到枪,用于深山狩猎的土枪还好,像这种手枪应该很难搞。
多年后的远方集团家大业大就不提,这名不见经传的王老虎何德何能。
要是晓得可能会吃枪子,绝不敢趟这趟浑水。
伴随压抑笼罩,王从虎表情狰狞,慢步走来,突然就有了压迫感。
陆迟确实慌了,怕对方急眼,下意识就想拖延时间,祈祷奇迹发生。
“虎哥,做人留一线,我也认识一些人的。”
听着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王从虎狞笑,拿出大哥大手机。
“哈哈好,我就给你机会,你打电话摇人,哪条道上的都可以。”
“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有关系就横着走,没关系,那就给爷老实趴着!”
一顿,面部狰狞起来,“要是你真牛逼,就当交个朋友,但要是你敢装大爷,我就下你一条腿!”
静静听到最后,陆迟始终面无表情,最后竟还轻笑了下。
在其他人眼中,无异于被吓到疯癫。
可就在王从虎递出手机时,却见陆迟没有接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很老实摇头,“我记性差,不记得汪局办公室号码了。”
王从虎气极反笑,“你耍我?!还有,哪个汪局?”
“还有哪个汪局,开川公安局,汪成!”
“呵,那你倒是说说,局子的具体地点。”
陆迟流畅说出准确地址,没有任何迟疑。
“放屁!那地儿我去过,根本就不是公安局。”
王从虎表明吃定了的态度,就等露出马脚。
看出刹那间的停顿,陆迟冷声嘲讽,“虎哥既然自欺欺人,那就动手,呵,但凡我有机会回到开川。”
其实他说的是印象里的地址,但很大可能是单位搬迁后的位置,毕竟时间跨度十多年。
万幸这份死猪不怕开水烫,还真赌对了。
王从虎不过虚张声势,压根就没去过开川,更不知有没有汪成那号人物。
此时显然已经信了大半,再结合陆迟临危不乱的镇定,以及胆敢反过来威胁。
即便几率不大,想着大水别冲了龙王庙,那就得不偿失。
“你可以走,下回别让我逮着。”
“不,张鞋匠也要跟我一起。”
“你他妈......”
就在局面愈发不可收拾之际,一旁沉默许久的张文突然上前。
也不知悄悄说了些什么,王从虎神色稍缓,竟声称要放二人离去。
虽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迟与张台南对视一眼,谨慎扬长而去。
待包厢清净下来,王从虎先遣散了孙寡妇,招招手让张文近前来。
“嘿虎哥,这就叫示敌以弱,麻痹对手,平时我也看书的。”
“可是那姓陆的......”
“虎哥不碍事,我早看出那小子狐假虎威,小鞋匠肯定也想不到,咱转头就安排动手。”
王从虎满意点点头,拿出大哥大电话报警,连线老城派出所。
“甄所长,我是小老虎啊......”
被瞪了一眼后,张家兄弟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神游天外。
“对,是这样,那个张鞋匠非法持有枪支,还在夜市开枪伤人,性质极其恶劣,麻烦您尽快出警......”
挂断电话后,王从虎一脸势在必得。
只要人进了所里,想怎么整就怎么整,黑的白的不重要。
既然彻底撕破脸皮,他誓要搞垮张家,包括将张台南那两个妹妹收入胯下。
虽不知那小妹长相,大概率长得很丑,留着奖励下面弟兄也行。
却不知门口留了一道缝,孙寡妇吓得芳容失色,转头就去通风报信。
......
抱起在大厅等待的余甘,一鼓作气跑到幽深小巷。
两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劫后余生的幸运。
不知何时,很默契对视起来。
几秒后,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
“哈哈哈......”
伴随笑声停下,张台南猛然凑近,盯着陆迟目光如炬,“为何要帮我?”
语气听着有点凶,陆迟愣住,一时竟答不上来,下意识抚过伤口。
途中有用衣袖内侧擦掉了一些血迹,已看着不太显眼,却无法抹除曾经的事实。
经历了方才的惊心动魄,两人建立少许了解。
更难能可贵的是,彼此心生共患难的感觉,距离一下子就拉近。
似也意识到语气过重,张台南拍拍陆迟肩膀,“我看到了,谢谢。”
下一秒,他不由分说抓住陆迟受伤的手,眼眸暗了瞬。
“去我家,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嗯。”
“张台南。”
陆迟喃喃重复下名字,没有问怎么不去医院,暗示足够明显。
天色渐沉,月色散落几缕,铺满回家路熠熠生辉。
张台南没有再问,陆迟也没有多言。
直到远远望见那栋廉价出租屋,才打破了沉默。
“以后跟我干?”
突然发出的邀请,让陆迟沉默了半响。
一扭头,就撞见那道灼热目光,诚意十足的笑脸。
“陆兄,我准备做点什么,干大事,赚大钱,来帮我?”
“啊,人干不了认知外的事,赚不了认知外的钱,所以我有自知之明。”
先婉拒后,陆迟想了下,却也无法置之不理。
冤有头债有主,上辈子的恩怨全出自父亲的推波助澜,本质上与张台南无关。
主要是发现了以前忽略的闪光点——鞋擦的不错。
“那还去我家?”
“去啊。”
“好,你这个朋友,我张台南交定了。”
“张哥,我个人觉得干鞋匠没出路,更保护不了家人,以你的能力,不如考虑下其他行业。”
“比如?”
“呃比如放贷?当然,其实我也不懂,具体门道还得靠自己摸索,从小到大慢慢来嘛。”
还依稀记得,张台南就是靠放贷起家,后来才跻身房地产。
男人闻言眼眸闪烁异彩,笑着点头,看不出听进去多少。
再次陷入沉默,夜色悄然袭来,入眼漆黑如墨。
两人沿着蜿蜒小巷,并肩而行。
“王从虎......”
必定会报复,虽不知具体方法。
陆迟还不清楚派出所那层关系,如今却也打定主意,溜之大吉避避风头。
“无妨,那种货色成不了气候,最后要么判死刑,要么被取而代之,不过时代浪潮中,不起眼的泡沫罢了。”
轻描淡写的评价,真的很难想象,出自一个底层鞋匠口中。
但陆迟只觉理所应当,甚至有怀疑过张台南,鞋匠身份是否只是伪装,明面上给人看的而已。
在看到那身腱子肉,从文弱书生进化成肉搏猛男,反差感爆表,就油然而生的念头。
许是适应了低头给人擦鞋的卑微形象,意识到不再是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
因此缺少警惕,一时心直口快,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有些人表面是鞋匠,实际呢,才是道上真正的地头蛇,一呼百应的那种,哈哈哈......”
此话一出,气氛急转直下,诡异悄然蔓延。
张台南脸色微变,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凶狠。
所幸被夜色掩盖,陆迟也没察觉,还沉浸在笑话里停不下来。
“啊,张哥你不觉得好笑吗?”
“嗯,很好笑,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