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许久没有人来开门,张得发心里焦急,他怎么忘了,冬日严寒,正是将军最容易发病的时候。
他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去找了块石头,踩着翻进了院子。
从堂屋到门口,满满都是覆盖的白雪,没有一点脚印。
将军没有出门。
张景彦一向自律,这个点不可能没有起来,张得发飞快往屋里跑,推开门,往东厢房走去。
张得发跑进东厢房,宽大的床上躺着人,面色潮红,汗水打湿了头发。
“将军?”
伸手在额头上试了一下,烫得惊人。
当初为了都考虑全面,岛上有个赤脚的大夫。
只是看将军这样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了,人都昏迷了。
他赶紧先翻了张景彦的衣柜,拿出一件薄的里衣,直接到门口雪地里团了个雪团,小心放在他的额头上降温。
接着跨步往若娘家跑,到了门口边喘气边敲门:“夫人,老四!”
若娘在厨屋里准备做早食,收了的苞谷磨成粉,准备呼饼子吃。
听到声响,若娘喊了一声:“老四,去开门。”
老四在屋里读书,娘说了,上战场打仗,不仅要有力气,还要会动脑子,要像将军那样的!
但他不爱看书,看到字眼睛犯花,若娘没办法,给他画了一本小画册,附上一些字,倒是有些用。
此刻他正捧着画册,看的入神。
听到娘的话,放下册子去开口。
张得发急的汗都出来了,看到老四扒拉他一把,头朝里看:“老四,你娘呢?”
老四垂眼看张得发在他衣服上留下的印子,面无表情:“做饭。”
“夫人!”
“夫人,将军病了!”云家和将军家同是老周盖的屋子,格局一样,他用袖子擦了把汗,也不往里走,面朝厨屋的方向喊。
嘴上飞快说完:“老四,我现在要去山下找大夫上来,你先跟娘说将军病了,高热不退,人也昏迷了,让她先去帮忙照料一下,我马上回来。”
“好。”老四一听是将军病了,不管张得发了,转身往里走,去喊他娘。
若娘已经从厨屋出来了,她去屋里拿了件厚棉袄,手里拎着一坛酒交到老四手中。
“跟娘去看看。”
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地在雪地里艰难行走。
老四干脆蹲下,背着若娘跑。
不一会儿就到了。
一进屋发现屋里跟外面一样冷,走到厢房,先将手伸进被子边缘,也是冰冰凉凉的。
张景彦昏迷有一段时辰了。
“老四,去把火炕烧起来,烧一盆热水先端进来。”
她看向张景彦已经汗湿的头发,伸手摸了下他的后颈衣领。
全都湿透了。
张得发团的雪团已经化了,全部流在了脖子和枕头上。
翻箱倒柜的橱柜也没关,若娘找了一身里衣拿出来,放在床边。
先用干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等老四端着热水进来,炕上也有个热气。
“老四,你帮将军把衣裳都换了,把床上的垫子也重新换一块。”
“好。”
张景彦瘦了很多,块头也不是若娘能搬得动的,只能帮老四扶着,等衣裳都脱掉了,若娘看向一块好地方都没有,全是伤疤的上半身,心里紧了紧。
赶紧将干净的衣裳套上,用新的棉被包裹住人,老四给他换裤子。
一通折腾下来,人都没醒。
本被晒得黝黑的脸,惨白中又透着不正常的红,张景彦受了太多伤,底子本就不牢固了,再这样下去,直接就能没了。
若娘将带过来的酒倒进盆中,浸了毛巾,给他擦额头、腋下和手心。
老四力气大,一直按照若娘的话,按张景彦的虎口。
烧的干裂起皮的唇,若娘找了个竹片,沾了点热水,替他润着。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辰,若娘累的头晕眼花,床上的人才有了点动静。
张景彦皱着眉头,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嘴里似乎念念有词,若娘听不清,看他这样不由向窗外看去。
张得发怎么还没回来?
“没事,别怕。”屋里安静,老四和若娘都坐着没动。
张景彦的喃喃清晰地传入若娘的耳中。
“别怕?”若娘俯身替他换了毛巾,凝视着他的脸。
是谁在梦中,能让他这么轻声地安慰呢?
若娘挤毛巾的手顿了一下,才将它挂在木架上。
“刘叔,你可别揪着我头发不放了,到将军家了,再晚点,将军脑子得烧坏了。”门外传来张得发咬牙切齿的声音。
“老头子可早说过了,冬日苦寒,山上风大雪寒,就不适合将军待,他从小就是这么个死犟的性子。”
“老头子要在上谷关待着,他不让,非要让我到州府做个仵作。”
“老子说了多少次了,老子是军医不是仵作,白白大材小用,现在还不是要老头子治病,哼!”
若娘站在门口,看着一个眼熟的老头子越走越近,嘴里是一点不含糊,数落得好像张景彦干了多大的坏事,脚下的步子也跨的大,若娘心里好笑,又是个嘴硬心软的。
“看甚看?将军在哪个屋里?”刘老仵作眯着眼睛,打量着若娘。
他狐疑地看向帮他背药箱的张得发,用嘴噜了噜若娘的方向:“谁啊这是?还有点眼熟?”
将军家哪里来的妇人?
啊?他瞪大了小眼睛,嘴里叭叭的:“乌家的那个?不像啊。”
“刘叔,你别念叨了,先去看看将军吧。”张得发无奈,跟若娘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老头的后脑勺。
若娘没心情说笑,也不关心老仵作认不认识她,让了道将人带进屋里。
“好香的酒!”刘老仵作一跨进里屋,仰头吸了一口,脚步踉跄,被张得发扶住了。
老头子嘿嘿一笑,掩饰自己的失态,赶紧坐在床沿给人把脉。
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热退下了一些,心火还在烧,先熬退烧的药灌下去。先前的刀伤,付华那小子是把毒清了大半,余毒被压着呢,他又有腿疾,一碰到下雨下雪天最是容易发作。”
“你们就让他一个人住啊?真当他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啊?”
刘老仵作走到窗台前,把药箱打开直接抓了草药,左右看看没有可以放的东西,对着张得发又是吹胡子瞪眼:“愣着干甚,去厨屋把熬药的罐子拿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