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笑闹,婚事办完了,等大家帮着都收拾好了,人群渐渐散了,除了老二一家,其他人慢悠悠地跟在若娘身后。
“家里没事忙?一个个跟着我作甚?”
“娘...”老三垂头丧气地喊了一声。
被若娘拍了下他的脑瓜子:“好好走路,你二哥刚成完亲,做甚样子?”
“哦。”反正挺不情不愿的。
十一月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今日老二成亲,她特意还做了件曙色的袄子,喜庆鲜亮一些。
拢了拢外袍,沿路的晚稻和油菜都泛着金黄。
“明日可得要开始收稻子和油菜了呀。油菜收上来,找人帮忙榨油,剩下的油饼可以喂猪,或者去卖了也成。”
若娘随口提了提,现在地都是各家自己在管,她可不想费心。
“我得回岛上看看去。”
算起来,她都离开小半年了。
办完了老二的婚事,若娘竟也觉得轻松了,脸上的笑意真了许多。
“娘,我跟你一起去吧。”老三心里对二哥有点气,对娘也不太放心。
他刚知道二哥要娶张安青,老实人难得发了一通火,他这个不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不相信老二这么精明的人看不出来。
可还坚持要这么做,老三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为了给面子,他都不想参加这个喜宴。
“地里的事不够你忙的?多大人了,把你媳妇儿和儿子照顾好就成,娘带着老四呢。”
第二日早上,老二带着张安青他们过来敬茶,若娘留他们吃了早食,便带着老四回湖心岛了。
老二站在门口,看娘带着老四离开,心里的喜悦淡了一些。
在还能看到人的地方,若娘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老二招了招手。
老二快步跑了过去,他比若娘高大半头,低头看向她。
若娘伸手替他理了一下衣领,拍了拍他的肩:“成家了,就是两个人的事了,从前的事情便不再论,娘希望你们好好的过,明白了吗?”
“娘,对不住,我知道了。”老二一听,吸了吸鼻子,慢慢回答道。
“好了,带着安宁和孩子们回去吧。”
“好。”
......
若娘带着老四到岛上的时候,只见也是一派繁忙收割的景象,先回了家安顿,家里许久没有人住,灰尘厚重。
等都清理好,又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老四平日里,基本不开口,若娘也习惯了没人应她,边打扫边絮叨:“现在住的这一块的山头,基本都被岛上的人家开荒的差不多了,咱们想要种地,得重新找一块齐整的山腰。”
“开个三圈,能有好几百亩地,就是山上吃水比较难。”
“先前...”若娘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老四,多久没下雨了?”
她先前因为梦的事一直惦记着,这段时日太忙就给忘了,好像从那场大暴雨之后,就一直没下过雨?
“好久。”老四在擦门窗,闻言探头回了一句。
若娘:......
坐着歇了一会儿,若娘喊上老四准备出门,迎面遇上了往这边走的高大男子,正是张景彦。
“将军。”若娘笑着打了个招呼,“刚好有事想找你。”
张景彦看到微笑着跟往常毫无二致的人,心闷了一下,随即也对着她扯了扯面皮。
只是他平时不爱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男声暗沉沙哑:“想着秋收了,你估计要回来看看。”
他现在住的地方,比若娘家高了一个拐角,偶尔会下来走走。
张景彦本就寡言,在岛上住,更没了可以说话的人,许久不开口的嗓子像被砂砾磨过一样。
“我看了,将军将岛上管的很好,也没甚需要我操心的。”若娘一路爬上山,看到的都是有条不紊在收割的人。
“只是有件事,想跟将军说一说。”想起那个梦,若娘皱了皱眉,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跟张景彦坦白一些事,只是因缘巧合,一直没有好的时机,如今看来,倒是合适了。
“来家里坐会吧。”若娘转身又回了家。
张景彦跟在她身后,静静地盯着她的背影,抬脚跟了上来。
把老四打发去别的屋子收拾,若娘给张景彦倒了一杯茶,两人坐在堂屋里说话。
若娘坐直身子,认真地看向张景彦:“两件事。先说第一件,前段时日,受了点惊吓昏迷了几日,这事儿你或许也知道。”
“嗯。”张景彦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点了点头。
“昏迷中,我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心中一直有些不安。”
“我梦到到处都是旱地千里,地面干裂,粮食枯死,几近颗粒无收,人更是因此死伤无数,发生的事情,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张景彦犀利的眼看向她:“梦吗?”
“将军,说来可能无理,也无凭无据,但我希望你别将它只认为是一场梦。”
“一如许家村那场洪水……”若娘手指点了点桌面,抬眼看向张景彦。
“那场洪水,整个许家村只有你早早做了准备,不仅提前收割了,还在山中备满了粮食。”张景彦接话,若娘是在告诉他,她有预知的能力?
“将军,你是不是也想过,许云氏如今三十有九,如果她真的特别有农事上的天赋,前三十六年,为何还要过得那般清苦?”
“以如今的产量和种出来的作物,足够养活一大家子几代人,甚至是荫蔽下一代都足够了,是吧?”若娘歪了歪头,玩味地看向越来越紧绷的张景彦。
“而如果真是如此,她又怎么会看上许二柱这种渣滓呢?”
若娘含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来。
“张景彦,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许云氏,对不对?”
张景彦无声地看着她,眼中若枯井般沉寂,过了很久,就在若娘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沉温和的男声传进耳中:“我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喝了口茶,一直盯着若娘的视线转向门外,碧空万里,阳光正好。
“在广临郡,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装作一个结巴的小妇人,却连全套都不愿意演完,那双眼睛的神色,可不是一个乡下小妇人会有的。”
平静,无畏,还带着一丝高傲。
他看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不可能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下妇人,只是查不出破绽,无可考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