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话音刚落,二虎带着石英和林氏哈着气快步走了进来。
“嫂子,里正,快屋里坐,来的刚好,晚食做好了。”若娘站起身去迎人。
“夫人,别出来了,外面冷。”
“若娘,我和老石都还没来得及做饭,二虎去喊,我们厚着脸皮都来了。”林氏站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泥,一边和若娘说话。
“巴不得你来呢,快进屋吃饭。”
一群人围着桌坐下,盛了粥先喝了几口暖身子,等大家肚子里都垫了垫,才慢了吃饭的动作,石英已经喝完了一碗红薯粥,拿着饼子在吃。
“夫人,村里有几家人出事了,老人家死心眼,半点不让抢,还有直接对着流民破口大骂的,这帮人都快没命了,哪里还有人性,二话不说就把骂人的捅了。”
“还有,那个…”石英一脸牙疼,“杨家特别心好,特别心软的两个人,人也没了,听说他们觉得都给过吃的了,那些人肯定要给他们点面子,拦着人不让抢东西,说话也不好听,两个都被抹了脖子。”
若娘没甚大大反应,“他们死了也就算了,可惜连累了村里人。”
不是她心狠,如果村里人一致对外,咬定没有吃的,明日一早,这帮人说不定已经走了。
只是,说这些也为时已晚。
“里正,喊你来,其实是我心里有些想法,这里没有外人,就直说了,如今整个朝廷的动向是很有问题的。但金口玉言,再加上乌家和汪家不明确的态度,谁也不能阻止它继续坏下去。”
“想要圣上改口,需要让他亲眼看到目前的状态。”
石英皱眉,云夫人每一句话都很大逆不道啊。
林氏没有顾忌,直接问:“若娘,你想怎么办?”
她是了解若娘的,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喊他们来。
“我想请里正八百里加急,传信告诉圣上,张景彦快不行了,希望他能来一趟,也许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甚么?将军怎么了?”石英猛地站起来,带倒了长凳。
“坐下,莽气。”林氏白了他一眼,“扶好凳子,坐下来。”
“怎么回事儿,入冬了之后我没见过将军,他身上受的伤多到数不过来,一到冬日就难熬,又中了毒,得受多少罪啊。”
“你先别说话,再喝一碗粥吧,别浪费了。”林氏直接给他盛了一碗粥,堵住嘴。
“他还行,不过确实是身体不太好,只是现在没有办法让圣上出来,或许他舅舅的情况,是个机会。”若娘看林氏哄小娃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正了正脸色继续说:“从京都过来,必然要经过各个府城,你发八百里加急,他来也不会兴师动众。”才不会惊动那些阳奉阴违的,可以看到百姓最真实的情况。
但其中也有更大的风险,万一圣上在途中出了意外,云家和石英,甚至是整个悦家村人的脑袋都不够砍。
石英听懂了,但他不太赞同:“夫人,欺君之罪,比那些让百姓受难的狗官的嘴可重多了。”
事情成与不成,都是要掉脑袋的!
“夫人,开一下门!”若娘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传来急切剧烈的敲门声。
“夫人,不好了,快开门啊。”若娘听出是张得发的声音。
“老四,快开门。”
张得发推门进来,浑身都湿透了,脸冻得青紫,人看着都快不行了。
“快,扶进老四的屋里,先帮他把衣服换了,炭盆里多加点炭,老三,把老四屋里的炕烧上。”
“好,我现在就去。”
若娘快步走到门口,没有其他人,是张得发自己过来的。
这几日天天在下雪,湖面怎么可能通船,难不成是一点一点敲碎了过来的?
男的都去老四屋里帮忙,若娘和林氏在堂屋里等,大丫和柳氏哄着孩子去睡觉。
几个小娃又因着换了屋,不在自己家,迟迟不愿意睡觉。
云家既闹腾又压抑。
谁心里都有数,张得发这么着急从湖心岛赶回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张景彦确实出事了。
若娘心里堵了一下,她刚刚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希望张景彦再多受灾,他已经很可怜了。
“嫂子,是我太心急了,说话口无遮拦,才……”她看向林氏,眼中带着悔意。
林氏反而拍了拍她的手:“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百姓好,别想太多,等得发收拾好了,我们再问问他是甚事,也不一定是将军的事。”林氏轻声安慰若娘,眼睛却也一直听着老四屋里的门,谁都知道是安慰之言。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老四和石英扶着张得发过来,他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张嘴准备说话,嘴唇直哆嗦。
“不急,你先缓缓,我问,你点头和摇头就行。”若娘坐在一边看向他。
“是不是将军出事了?”
张得发飞快点了点头。
若娘心猛地一跳,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看似镇定:“旧伤复发了?很严重?”
张得发依旧点了点头。
这会儿他重新感受到了暖意,缓了过来。
“夫人,将军又发烧了,一直高烧不退,刘老仵作用了各种法子都不成,他说余毒入了心脉,再难救活了。”
张得发说着鼻头一酸,眼睛瞬间红了。
边吸鼻子还不敢忘了正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将军一早写好了的信,我看放在桌台上,想是他早知道自己的状况,一直偷偷瞒着我们。”
“信给我看。”若娘伸手。
张得发递过去。
若娘很快扫了一眼,猛地抬头看向石英,杏眼微眯,沉声道:“里正,立刻把这封信,八百里加急,务必送到圣上手中。”
石英接过看了两行,抬眼看向若娘和林氏。
林氏刚刚就着若娘的手已经看到了:“快去吧,出了事,也是命。”
若娘刚刚提出的想法,将军真就刚好在这个关头出了事,是巧合还是其他,都远没有让圣上看到此时元起的真实情况更重要。
他们只知道,再任由事态发展,元起必会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