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两个披着人类外皮的怪物

戈里亚王国首都吕特斯。

由於受到因南部诸侯离反的影响,使得现王派贵族和难民们变得无处安身,人们乱作一团的局面,犹如往日阿尔比昂般的混乱景象。

突然被罗马尼亚宗教厅宣为圣敌,戈里亚国民心中之混乱可谓未比寻常,连日以来,虔诚的普利米尔教徒群聚在吕特斯的寺院里,祈求着神的救赎。

与戈里亚王约瑟夫关系日渐疏远的寺院神官和教士们(约瑟夫没有丝毫信仰心可言,这点众所皆知),在戈里亚与罗马尼亚之间,慎重的确保着自己的言行不偏向任何一方,对这场战争采取了彻底的中立立场。

罗马尼亚进攻开始後的一周里,本来可说是将繁华诠释到极致的华之都吕特斯,如今已经沦落为弥漫着迎来世界终结般阴惨气息的街道。

几乎所有人都预见了戈里亚的败北,并对即将作为占领军出现的罗马尼亚的统治由衷地感到了畏惧。也正因为对外国军队的厌恶感,勉强让大多数戈里亚王军站在了约瑟夫这一边,但其士气却是前所未有低落。

作为自己并非异端的证明,富裕的商家将积攒的金银财宝与目录运至寺院,将这种寄存作为自己信仰的表现。

同一时间,王党派与宫廷贵族们,为了替即将迎来破灭的国家寻求一线生机,也逐渐地活跃了起来。广结盟友、暗中交易、稳定民心……对於戈里亚的民众们来说,这些贵族们无疑是这濒危局面下的大善人。

但是,每当这些人在吕特斯城郊外望着贝尔萨尔提宫殿时,心中总是会冒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徒劳无功的感受。

也不能怪这些贵族们信念不够坚定,毕竟约瑟夫从回国之後,就一直居住在宫殿里从未露面,也没有召集大臣进行备战,彷佛戈里亚变成怎麽样都与他无关。

在贝尔萨尔提宫殿内,自从戈里亚成为圣敌之後,到访此地的各国大使和文官都像是逃离火场的老鼠一样,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国家去了。

坐在晚宴厅中的王椅上,约瑟夫正静静的凝视着一个摆放在地板上的古旧的箱子,与外界混乱无缘的笑脸浮现在蓝色的美髯之间。

面前的箱子,勾起了令约瑟夫无比怀念的儿时回忆。

...

在广阔的宫殿之中,五岁的夏露尔和八岁的约瑟夫正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约瑟夫藏在了费尽心机找来的这个秘密场所之中,这是在平民之中广为流行的箱子。乍一看虽然并不像是大到能装下一个人的程度,但里面的空间却通过魔法扩大了三倍左右,是十分特殊的魔法道具。

年幼的约瑟夫确信着,如果藏在这里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对弟弟夏露尔夸下了海口。结果……

啪的一声,盖子被人从外部掀开,夏露尔也同时探进头来。

找到你了哟,哥哥。

竟然能找到这来,真有你的。

嘿嘿,我用了魔法探测。然後这里就发光了。这个,原来是魔法道具啊。

你现在就已经学会魔法探测了吗?真是难以置信。

同样年幼的夏露尔脸上,因约瑟夫的夸奖而浮现出得意的笑脸。

...

轻微到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约瑟夫嘟囔了起来。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啊,真想看到你悔恨的样子。如果能那样,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荒唐的骚乱了。你所热爱的吕特斯,简直就像是在处在地狱的锅釜中一般──虽然说这些都是我的杰作,不过我的情感却依旧没有半分动摇。虽然半个国家的背叛多少有点可惜,但对此我并没有什麽感慨。实际上除了怎样都好之外,我的心中没有任何感想。

接着约瑟夫像是无奈般地挠了挠头。

总之先把那群家伙变成灰烬吧。把半个国家,作为遣使送到你那边去好了。乖乖的在那边等着吧,夏露尔。随後约瑟夫长叹了一口气。唉,感觉自己变得很麻烦了呢。原本以为只要将街道,将国家一个一个的毁灭掉,早晚会产生想哭的感觉……仔细一想这是件相当费力的事情,还是让它们全部会为灰烬吧。当然,也包括这个戈里亚在内。所以说你就在那个世界好好构建自己的王国吧,夏露尔。

就在此时,晚宴厅的大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了。

父王!

大步迈进来的,是约瑟夫唯一的女儿,同时也是戈里亚的公主: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披散着王族象徵的蓝色长发,一步步向着自己的父王走去。平日里总是浮现着恶劣笑容的脸,如今显得无比苍白。

到底,发生了什麽?听到与罗马尼亚开战的消息,马上就从去阿尔比昂旅行的途中赶了回来,结果市内变得一团糟!更有传言说半个国家已经叛变的消息!

那又怎样?

约瑟夫不耐烦地说。

……您说那又怎样?就是因为与妖精联手,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哈尔凯尼亚公敌不是吗?

戈里亚与妖精连手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早在两国开战之前克莉丝朵就告知了维特里奥等人,妖精贝塔夏尔曾经试图掳走塔巴莎并交给约瑟夫的事情。

再加上劣化魔神那违背常理的存在,使得戈里亚国内也开始出现了约瑟夫有妖精相助的流言。毕竟如此巨大傀儡不可能凭空出现,贝塔夏尔在协助约瑟夫制造时,也曾多次被人目击到。

当然,约瑟夫与妖精有关的流言会在戈里亚国内流传得如此快速与广泛,自然也有罗马尼亚的暗中煽动的原因。

相较之下,狂派金刚吵闹虽然同样异常,但罗马尼亚有着普利米尔教这一护身符在,就算戈里亚想以牙还牙散布谣言也是徒劳无功。

和谁联手是我的自由。或者说,那些长耳比起我们普利米尔教徒,有着更加缜密的思维。算了,那些都不重要。

约瑟夫目光虚渺,像是在看着伊莎贝拉,又像是在望着虚空。

不经意间,伊莎贝拉从自己父王的态度中感到了恐怖。

至今为止,有什麽不对劲──不,更正确的说法是诡谲与怪异。伊莎贝拉并非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时至今日,伊莎贝拉才终於有种看清了那诡异真面目的感觉。

伊莎贝拉自从能够记事以来,就很少与自己的父亲约瑟夫说过话。幼年失去母亲之後,两人的关系就愈加疏远。

说到底,王族这种东西,比起亲子,作为国王和公主的关系更加受到重视。

被大量仆人、女官、侍从以及玩伴包围着长大的伊莎贝拉,在来得及感觉到孤独之前──以及在感觉到有什麽不寻常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大人。

虽然伊莎贝拉偶尔也会有渴望亲情的时候,但那时就会用父亲公事繁忙作为理由来安慰自己。

结果,除了举行公开事典,两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时间。

约瑟夫的言行,无能王的绰号,杀害了自己叔父夏露尔公的传言……这些对伊莎贝拉渐渐变得无关紧要。因为无论想要得到什麽,约瑟夫都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

但是……不同於虚幻飘渺、难以触及的平时姿态,与约瑟夫的直面接触,让伊莎贝拉身体颤抖起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完全未知的怪物。

虽然有着人形,却不是人类。那是戴着父王面具,难以形容的某种生物。这样的恐怖将伊莎贝拉的身体层层包裹起来。

即使这样,伊莎贝拉仍然鼓起勇气喊了出来。

父、父王的话,我实在是无法理解!王国不是即将灭亡了吗!我到底会怎麽样啊!

才不知道呢,要是不喜欢就离开这个国家好了。

满怀着恐惧的剧烈抖动,让伊莎贝拉的身体哢嚓作响。

……到底,父王您到底在想些什麽?

给我消失。看着你就有种看着自己的感觉,令人生厌。

难以承受那没有阴阳顿挫的声音所带来的刺骨恐怖,伊莎贝拉头也不回地奔跑着离开了父王的寝室。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头黑发的谢菲尔德。

是密斯吗。

从贝塔夏尔卿那里有传言送来。说是那个似乎已经完成了的样子。

约瑟夫微微一笑後,站了起来,与密谢菲尔德一同向着贝尔萨尔提宫殿深处的礼拜堂走去。

见到约瑟夫与谢菲尔德前来,驻紮在贝尔萨尔提的骑士们立正之後,深深的向着两人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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