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前世种种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为免隔墙有耳,宋悦意赶紧禁止庆哥儿说下去。

直到回到府里,一面让留风给庆哥儿梳洗,一面向叶凤鸣解释。

叶凤鸣听说是被谢老夫人交给陈兰雪发卖的谢璟令的儿子,毕竟孩子小,她心里不禁也疼惜起来。

留风给庆哥儿梳洗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上鞭伤,脚上流着脓,有烫伤也有磨破皮的伤。

一再问他是被谁欺负了,他都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留风也无法,先给他的伤处上了药,才给他穿衣梳发。

最后才把他的伤脚上药,全都包扎了起来。

又让香韵给他端了好吃的,一顿狼吞虎咽后,庆哥儿才打着饱嗝放下筷子。

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宋悦意这才说话,“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庆哥儿看了看旁边的静兰和香韵,包括留风,最后摇了摇头,“我只和表姑母一个人说。”

宋悦意无奈,看了看他的伤脚,起身伸出手道:“我们去小书房说。”

庆哥儿先还有些胆怯,见宋悦意眼神坚定,终于圈住了她的脖子,“谢谢。”

静兰和香韵面面相觑,不明白宋悦意为何对谢璟令的儿子这般好。

留风只好安慰她们,“姑娘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谢璟令生前以庆哥儿的安危为交换条件,姑娘也是不得已罢了。”

静兰和香韵勉强觉得有道理。

宋悦意抱着留风到书房,关上门,这才在他身边坐下,正色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庆哥儿抿着小嘴点头,随后极为认真道:“直到我从阿贵的口中听到姬发被齐王的人擒下的消息,我才确定事情并没有太多偏离原来的轨迹。”

宋悦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没有太多偏离原来的轨迹?”

庆哥儿似乎怕她不信他的话,继续语出惊人,“我跟母亲一样,是重活一次的人。”

宋悦意呆若木鸡。

庆哥儿继续道:“上辈子,母亲在被我爹娘害死后,我爹在宋家的帮助下,没过两年,真的承了侯府的爵位。不过在承爵前,爹娘他们就成了亲,我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同时我爹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我爹为了帮霍老太爷运盐铁,跟现在一样,他哄着太子帮他用计接近了陈兰雪。”

“陈兰雪非常要强,听说我爹已经成亲,先头一年是要让爹休了我娘。我爹自然是不答应,又拖了一年后,陈兰雪便退而求其次,让我爹娶她为平妻。”

“我娘知道阻止不了,也不能断了我爹的前程,表面上勉强答应,暗地里……却在给陈兰雪下跟母亲一样的毒。不出两年,就被陈兰雪发现。”

“毕竟是在京城,陈兰雪有强硬的娘家撑腰,自是要杀我娘。”

“我娘便挟持了我,以我的性命威胁,若是陈兰雪敢杀她,她就连同我一起也杀了,母子一起共赴黄泉。”

“那时候不仅陈兰雪中毒,一辈子不能生育。我娘为了保证她的地位,还给我爹下了毒。没有了我,我爹就绝了种。”

“我爹虽然恼恨,还是让陈兰雪放过了她,并且承诺以后都不准报复她,否则依然取了我的小命。”

说到这里,庆哥儿稚嫩的眼瞳里尽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痛苦之色,他望着宋悦意,“母亲,害死了你,他们过得并不幸福,我爹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我娘为了保住她世子夫人的地位更是把我当工具。”

“他们每天都过得鸡飞狗跳和算计之中,曾祖母也在陈兰雪进门没两天的时候就被气死了。”

那些事情仿佛已经远去,比起庆哥儿的痛苦,宋悦意已经释然。

因为她现在有了真正爱惜她的人,斯人已逝,恩怨已了,她一切都很好,自不必沉缅于一些过往的记忆。

她问道:“那后来呢?你爹娘和陈兰雪都怎么样了?太子是不是顺利登基?”

庆哥儿摇头,“接下来几年,我娘只沉浸在与陈兰雪的争斗中,太子除掉了宁王,却并没有顺利的登基。”

宋悦意问,“那是为何?”

庆哥儿回,“因为……我爹并不甘心于只当一个不知何时能承爵的承武侯世子,他一边在朝中扶持势力,一边怂恿太子夺位,说皇帝命长,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让位。”

“太子听信他之言,一面让我爹联络魏国和巴虏,让他们假意攻打大梁。一面调兵遣将,把一些不受他控制的武将调了出去。”

“没几日他就发动了兵变,私兵围宫,卫国公带人抵御城外的东营,同时宫内又有禁军去拿皇帝。”

“本是万无一失之计,没想到我爹早与大魏和巴虏人勾结,不仅早已派人渗透了城防司,还买通了禁卫军。”

“在太子拿下皇帝之时,我爹趁机拿下了太子,逼他交出所有兵权,太子为了保命不得不答应。”

“我爹正在得意忘形之际,他自以为受他掌控的那些人再次叛变。他向来多疑谨慎,暗地早备了一支专对付姬发帮他浸透皇宫和城防司的杀手。”

“他得了兵权,一举杀了姬发的人,以为一切都高枕无忧,哪里知道城内五里坡的琉璃场里早已窝藏魏国的无数兵将。”

“他们一边让人散布我爹谋朝篡位已经杀了皇帝和太子的消息,一边趁乱迅速攻入皇宫。”

庆哥儿眼里都是恐惧,他经历过那些人如蝼蚁的杀戮,残忍血腥的场面太过恐怖,“在那一场全城的屠杀中,我爹逃跑,回家想带我走,陈兰雪却纠缠着不放,被后来赶来的我娘看到,说我敢认别人为母,狂怒之下,一刀刺进了我的胸口,她要叫所有人都不好过……”

宋悦意听得肝胆俱裂,没想到阮盈竟如此丧心病狂,为了争夺谢璟令的宠爱,她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

如此癫狂之人,最后不知她结局如何?

怪不得之前在谢家的时候,庆哥儿并不怎么亲近阮盈,原来竟如此伤害过他。

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之词。

而庆哥儿此时一脸麻木,根本就没有了曾经的乖巧和灵动。

也是,受过如此伤害的人,带着痛苦的记忆而来,他又如何乖巧得起来?

之前的种种,怕不都是他不得已的伪装?

好半晌后,她才提出了疑问,“所以,你是因为发现姬发的死而想到了魏国其实还另有安排?”

庆哥儿点头。

宋悦意怜惜地摸了摸他还微湿的头发,柔声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庆哥儿闭上眼,感受这一刻他思慕了几年属于母亲才有的温柔,“我被陈兰雪关在地窑里。阿贵和阿福曾去救过我,姬发被齐王擒住的事我是听他们提起才知道。”

“当时他们本就受了伤,带着我没跑多远就被太子的人追到杀了。”

“后来我被他们关到一个铁笼子里,直到他们说已经把我爹处了刑,才对我放松了看管……”

宋悦意摸着他小脸上的伤痕,没有说话。

庆哥儿顺势靠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用他稚嫩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是长庆没用,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我面前咽气,却什么都不能做。可是母亲教给我的道理我一直都深记于心。不管何时,长庆都会做一个坦荡无愧于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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