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闪过一丝阴翳,他咬牙做了决定。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问的问题若正好是我不知的,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沈黎砚掀唇一笑,还算有点脑子,“我问的问题不会超纲,就是徐夫子去年讲过的内容。你如果不放心,这不是有徐夫子在场么?”
她转眸看向左右看着他们斗智斗勇的徐夫子,“徐夫子,我们请您来做个见证,您意下如何?”
徐夫子听罢,缓缓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那就如沈同学所说,...”
然而他话未说完,却听田荣宝道:“沈黎砚,若是你答不出徐夫子的提问,又将如何?”
“那我就扫两个月的男厕,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他向徐夫子揖身道:“那就烦请您裁决我与她之间的赌约。”
徐夫子捋了捋胡子,一锤定音,“那好,沈黎砚赢了的话,田荣宝扫一个月的男厕。输了的话,她自己扫两个月的男厕。”
傅乾早已坐不住,猛地起身道:“徐夫子,这不公平!”
堂内亦有其他学子觉得此次赌约不公平,可这是沈黎砚自己夸下的海口,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徐夫子转眸看了过来,“沈黎砚,你还要坚持吗?”
沈黎砚淡然一笑,“徐夫子,学生要开始回答您的提问了。”
徐夫子眸中闪过微诧,眼神中带着几丝赞赏,“那就依你。”
傅乾见状,眸中一片担忧。
她半年没来上课,怎么回答徐夫子的提问,而且那田荣宝看着肥痴,实则学业成绩在他们班也是进了前十的,郭仕则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放心让田荣宝接下赌约。
正一脸愁闷,却见度亦琛用安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二人同时看了过去,却听沈黎砚清润的声音传来:
“获得知识的途径在于认识、研究万物。通过对万事万物的认识、研究后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休养品性...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都应该以修养自身的品德为根本。”
徐夫子一脸说了几个好,面上满意至极。
他随即问道:“你觉得当如何‘认识万物’?”
“虚壹而静。虚心、专一而冷静地观察事物,方能得到正确的认识。”
“嗯...”徐夫子连连抚须,“那又当如何保持专一与冷静?要知道,世人徒知养静,而一遇事便焕然消释。”
“人须在事上磨,克己笃行,方立得住,而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定者’何谓?”
“圣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心如明镜,没东西来照之时是静定的,有东西来照时还是静定的。过去的不留恋,未来的不迎接,也没有‘心物’、‘内外’之别,这,是真正的‘定’。”
“哈哈哈...”徐夫子抚掌称赞,霍然道:“静定容易,而动定难,将何如?”
“百官万务,兵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俱在人,其实无一事。”
沈黎砚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百死千难,全因事上磨得少。”
徐夫子眸中亮如白昼,就好像盼星星盼月亮竟盼来了一个太阳,怎能不令他欣喜万分,“不愧是春闱第三,孺子前途可佳。”
傅乾和度亦琛相视一笑,面上的担忧早已消散无踪,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油然而生。
全班学子亦是被两人之间的精彩对话给镇懵了圈,包括脸色已然晦暗如夜的郭仕则与眉头紧蹙如临深渊的田荣宝。
“沈黎砚,你出题吧。”徐夫子很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出什么题。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田荣宝沉思片刻,出声道:“能识透别人,叫做智者。能识透自己,才是明人。能战胜别人,算有力量。能战胜自己,才是真强。知足的人就叫富有...强迫...强迫自己行动的人才有志气。不丢掉自己拥有的东西才叫长久。身虽老弱而心不亡失,才能长寿。”
说罢,他下颌轻抬,骄傲地看向沈黎砚。
沈黎砚浅笑不语,转身看向徐夫子。
只听他徐徐道:“‘强行者有志’中的‘强’并非强迫之意,而是坚持。这句话是说,攻克己身、顺道而行的人,才有志气。”
田荣宝听了之后,彼时的信心满满,瞬间变成此刻的目瞪口呆。
徐夫子却继续雪上加霜,“‘不失其所者’并非不丢掉自己拥有的东西,而是...”
他转眸看向沈黎砚,慈然道:“你将后面的解释给他补全了吧。”
沈黎砚微微颔首,补充道:“持守本相、不失不离的人可以长久。肉身虽死但精神永存的人,才叫长生。”
其实,田荣宝最后的那句说得还可以,不过“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这两句,他解释得明显有些词不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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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子回到讲台,正声道:“根据赌约,沈黎砚胜出。田荣宝从今日开始,罚扫男厕一个月,下课后,去惩戒堂登记即可。”
“另外...”
堂下嘈杂说话的学子们立刻噤声,抬头看向讲台。
徐夫子环视堂内一圈,语重心长道:“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日后戒骄戒躁,务必保持谦虚谨慎、深耕专研的优良学风。”
堂下学子立刻站起,躬身揖礼,“学生谨记徐夫子教诲。”
一堂课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黎砚一行人刚走出讲堂,身后便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
“不就是侥幸赢了一次么,有什么好得意的!”郭仕则带着他的狗腿子们跨出门外。
她回身皮笑肉不笑道:“有本事再喊大声一些。弱者的狂吠,他们应该很有兴趣过来观摩一番。”
“你说谁是弱者,有本事就再比试比试。”
“没人教过你,要知耻而后勇么?”
“你!”
“哦...”沈黎砚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不是没人教,而是...学不会。”
她故作伤感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郭仕则气得似一只鼓胀着肚子的青蛙,“沈黎砚,你得意不了太久的,你给本公子等着!”
狠话撂完,带着他的一帮狗腿子们落荒而逃。
沈黎砚轻嗤一声,侧眸看向不远处的某人,“段世子看够了么?”
段泽川笑着走近,傅乾见此,赶忙在沈黎砚耳畔附语:“此人有些古怪,小黎儿少接近为妙。”
去年开学后不久,有学子仗着家势,故意为难段泽川,没想到第二日他们便听到那学子突发恶疾卧病在床的消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见到那个学子来书院上过课。
据知情人透露,那学子家中请了宫中太医甚至赤脚神医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现在那学子还躺在床上,显然与活死人没甚区别。
学子们都曾猜测此事与段泽川有关,但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敢乱嚼舌根,万一也像那位学子一样躺床上成为活死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招惹段泽川,生怕又惹上什么怪病而药石无医。
平日里上课,大家都是能躲则躲,完全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沈黎砚忽然想起上课时那位造谣自己的学子,在听到段泽川自报家门时立马住嘴的胆寒模样。
正在她思索间,段泽川已缓步走到她面前,他看了眼她身旁一左一右的护花使者,邪魅一笑,“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本世子长得这么可怕么?”
沈黎砚转身给了傅乾和度亦琛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们才放下戒备姿势,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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