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瀑布!”
“那些人都在看瀑布!”
山坡上嘈杂一片,眼前的景象让不少人感到惊恐。
“瀑布里有什么吗?”
“会不会是在举行祭祀,恭迎水鬼。”
“什么水鬼,还有鬼吗?好可怕,我为什么会进来这种地方,我只是想出门买点水果,我要回家呜呜呜……”
“他妈得给老子闭嘴!”
向东凶神恶煞的吼了声,大眼妹硬生生憋住眼泪。
山坡上笼罩着压抑的恐慌。
陈仰从这个角度望去,这座小镇邻水而居。成群飞鸟越过山川,一道瀑布嵌在山岭里,如白链般飞驰而下。
水流蜿蜒成河,转过几道弯后,水势逐渐放缓。
镇长的人就站在河里,眼睛望着瀑布。
“哗——”
山上无数的沙石、鱼虾被冲将下来,跟迅疾的水流一起朝着河里涌去。
“动了……”
长相活泼可爱的年轻人发出惊呼:“他们动了。”
河里的那些人全部弯下腰,两只手放进水里,四处摸索着什么。
向东嘬着烟眯眼:“这个动作眼熟啊,他们难道是在……”
大眼妹呜咽着往下接:“捉鱼吗?”
“怎么可能。”蓝色短发的姑娘说,“这是任务世界,我们要做任务,要打怪,水里的那些人行为那么诡异,怎么可能是在捉……”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就有一个镇民摸到什么,往岸上一扔。
那是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
蓝色短发的姑娘:“……”
其他人:“……”
“真的是在抓鱼啊,吓死我了。”大眼妹拍拍胸脯,“还好只是抓鱼。”
“抓鱼就不怕了?”
那年轻人望着山下,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毛骨悚然。”
周遭一片死寂。
大家的情绪从紧张到轻松,又跌回紧张。
他们都住呼吸,伸着脖子往下看。
整条河道到处都是捕鱼的人们,估计所有的镇民都在。
河道并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差不多到腰部,浅的不过刚没脚踝。
小孩们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在远处的花丛里追逐嬉戏,大人们一个个卷着衣袖,有人手拉渔网,有人直接徒手。
水波滟滟,倒影出忙碌的人们,和背后的迷迷山色。
这本该是喧闹的丰收景象。
但是,现场却弥漫着一股违和的凝重。
那股凝重被一缕缕的山风卷着,送到了山坡上面的众人面前。
向东扒开不停撩他大腿的茅草,一脚踩烂:“这次的任务可能跟抓鱼有关。”
陈仰叹气:“不是可能,明摆着的事了。”
“完犊子了,老子不会抓鱼。”向东瞥瞥陈仰抓头的手,“你运气不错,没在手烂的时候进来,不然你抓个屁。”
接着就嫌弃的吐出两字:“真丑。”
陈仰搔了搔长长了一点的头发,浴场那回已经被坑过了,那感觉一辈子都忘不掉,生不如死。
他对向东的后两字不在意,耳边冷不丁响起对方的咒骂。
“妈得,看什么看!”
向东狰狞的啐了一口:“只不过是手指甲没长好,这就恶心的不行了?那要是见到脑浆爆掉,剥皮碎尸,腐肉尸虫,岂不是要……”
“哇”
大眼妹听吐了。
向东对上投来的几道视线,着重关注最为火辣的那一道,是个熟烂了的旗袍女,他上下一扫,唇勾了勾,俊美的面庞露出一个蛊惑的笑容。
“大姐,别对我骚,我是基佬,不搞女的。”
旗袍女眼里的妩媚之情顿时僵住。
她换了个站姿,开叉旗袍底下的大白腿对着陈仰跟朝简……
后面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赶忙用手挡眼,非礼勿视。
旗袍女再三碰壁,她没一蹶不起,而是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娇嗔的摆了下手:“我姓乔,你们可以叫我乔小姐。”
大家顺势做起介绍。
被乔小姐撩骚的年轻人叫葛飞,蓝色短发的姑娘是珠珠,她旁边的瓜子脸女人姓香。
陈仰听到这,余光挪了过去,这个姓他是第二次听,第一次是在康复院。
“香子慕,子孙的子,仰慕的慕。”那个瓜子脸女人说。
陈仰不易察觉的观察,她的眉眼偏寡淡,气质知性温婉,跟康复院的男护士香月长得不像,应该不是认识的人。
心里这么想,陈仰嘴上却问出了声:“香女士,你认识一个叫香月的人吗?”
香子慕摇摇头。
陈仰还想多看几眼,他的眼前突然阴下来,自己的那顶铁灰色棒球帽被朝简丢过来,扣在了他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个小插曲因此被打断。
陈仰把帽子往上拨了拨,没再多问。
男的叫女性化的名字,女的叫男性化的名字,刚好反了,这么巧。
陈仰捏着帽檐左右拽拽,手挡住了眼里的探究。
剩下的几人分别是修理工老吴,教语文的谢老师,学生大眼妹跟卷毛钱汉。
陈仰听到最后一人的介绍,他脱口而出道:“钱秦是你什么人?”
钱汉呆了呆:“我哥。”
陈仰心想,弟弟还记得哥哥,说明对方没把命交代在后面的任务世界。
文青把任务当游戏,钱秦是当成解算术题,聪明,冷血,理性,他不仅要答对,还会寻找最简洁的公式。
那是个狠角色,后面可能还会再遇上。
陈仰迎上钱汉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的眼神,动了动眉毛,哥哥是学霸脸,弟弟是学渣脸。
“我跟你哥做过同一个任务。”陈仰简洁道。
钱汉眨眼:“啊……噢,噢噢。”
陈仰介绍了自己跟朝简,之后是画家和向东,这个流程结束后,初步交流出来的信息是,乔小姐是第四次做任务,谢老师是第二次。
其他都是新人。
这次的十二人,有经验的,跟没经验的,各分一半。
陈仰问起任务提示,没人回答。
“怎么回事?”
向东夹着烟的手挨个指:“谁他妈撒谎了?给老子站出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陈仰暗中留意他们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没异常,不像是有人在浑水摸鱼,难道这次没有提示?
他看了眼山下河里的镇民们,伸手拉着朝简转身离开山坡:“先进镇。”
后面传来向东的声音:“购物袋还拎啊?丢了拉倒!”
陈仰不丢,他背上背包,一左一右拎起袋子,脚步跟着朝简。
“镇上的建筑很古旧,镇民的穿着却跟我们差不多,就是褂子跟裤子,不是长衫。”
朝简拄拐踏进羊肠小道,突兀道:“我们买了内裤。”
陈仰愣了下:“昂,买了。”
“新的要脱水,等安顿下来了,我就搓搓。”陈仰边走边说,“外面的衣服没有,到时候看能不能弄两套。”
这个季节,天气又闷又燥,还会有蚊虫。
进来这么一会时间,陈仰的脖子上已经被叮了两个大红包,他拎着袋子的手抬起来,手背蹭蹭脖子。
“晚点进来就好了,我们正要去买花露水,没赶上。”
朝简放下拐杖。
陈仰问他怎么了,他沉默着扫视周围。
“那里,”朝简的目光停在一个方位,“拿个袋子,揪一些装进去。”
陈仰望了过去,朝简示意他看他的地方有一大片小花,黄黄绿绿的,他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
“驱蚊的。”朝简说,“有比没有好。”
他又指向一处:“还有那边的,也抓点。”
陈仰放下购物袋,翻翻里面的日用品,腾出一个袋子去揪植物。
落后一些的大眼妹叫住珠珠:“他们在干什么呀,不是要进镇做任务吗,怎么跑去摘花草?”
珠珠把鲜蓝的碎发往耳后一撩,露出一排五角星的银耳夹:“可能是任务道具?”
“不是道具,它们都是驱蚊虫的东西,黄绿色的是夜来香。”
一旁的谢老师科普道:“橘红色的是逐蝇梅。”
说着就去拔草了。
随同的还有钱汉跟葛飞,男孩子也怕被蚊子咬。
“驱蚊的啊,那我不用了,我有这个。“大眼妹晃了晃左手,腕部套着一个橙色手环。
珠珠看着手环问:“这能管多久?”
“新的,我才用,能管两三天。”大眼妹抽了张吸油纸,往油光发亮的鼻子上面一贴,搓了搓,“我们应该明天就能回去了吧。”
珠珠:“……”姐妹,是什么让你这么天真?
她用食指的指腹掠了掠大眼妹的手臂:“你的汗毛挺多,能扎小辫了。”
大眼妹难为情的笑笑。
珠珠发现了新大陆,她手指着大眼妹,震惊道:“你有胡子诶!”
大眼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见过雄性激素高的女孩子吗?她尴尬的换个人聊:“香姐姐,你不去吗?”
香子慕似是不太适应被陌生人这样亲切的称呼,她的言行举止都摆出了抗拒跟防备:“我不是招蚊子的体质。”
“那你好啊,不担心了,不像我,我招蚊子。”
乔小姐婀娜曼妙的走过来,她从小包里拿出白手绢,蜻蜓点水的擦擦脸跟脖颈:“一到夏天,我都没办法睡一个踏实觉。”
大眼妹哼哼,招蚊子还不穿丝袜,腿露那么多,叉都快开到腰上了,她指着摘草的几个男的说:“他们都在摘,你也可以去啊。”
乔小姐伸出一条腿,皮肉白得晃眼,脚上的皮鞋红得艳丽,两种颜色形成又纯洁又妖娆的视觉冲击。
“妹妹,你瞧瞧,我这腿,往草丛里一走,那出来还能有样子吗?”
大眼妹膛目结舌,这个大姐是怎么完成三个任务的,出卖色相?肯定是!
他们这行人里面,有八个男的,其中一个是gay,还剩下七个……
天啊,她该不会都要睡吧?
乔小姐望着那一片黄绿色花草,惆怅的叹口气,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往那边迈,弯腰理了理旗袍。
身体的曲线成熟而丰韵。
老吴搓着粗黑的手上前:“乔小姐,我去你帮你弄一点那个草。”
乔小姐轻拧了一下瞄得精细的眉毛:“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吴摆摆手:“没什么的。”
“那麻烦大哥了啊。”乔小姐走近点,手环在胸前,“这个镇子好可怕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没事的,我……我们,大家互相扶持。”
老吴闻着香味,眼睛都不知往哪看,他迈着喝醉了的步伐冲进草丛。
向东嘬完最后两口烟,捏断烟头丢地上,手臂横到画家肩头:“这回队伍里来了个被男人精元灌大的骚狐狸,你可要小心点,就你这样,禁不住她完一轮。”
画家跟向东拉开距离,他拽了拽一次性手套,拿出喷雾对着被对方喷过的地方,滋了好几下。
向东刚要骂,他看着画家毫无人气的脸,忽然想到什么,耐人寻味的说了一句话。
“哥们,我建议你在跟陈仰,以及他那位待在一起的时候,少用你的消毒水,尤其是在封闭空间,不然你会后悔的。”
画家收喷雾的动作顿了半拍:“为何?”
“试试就知道了。”向东往前走,手挥了挥。
陈仰一伙人穿过羊肠小道进了小镇,所到之处不见一个人影。
镇上的人还在河边抓鱼。
陈仰他们也往瀑布那边走,视野里的一切充满了旧时期的色彩,民国风味很重。
这是一座古镇。
酒楼,客栈,戏楼,典当行,照相馆,各种铺子,应有尽有。
珠珠嘟囔着说:“我好像来过这里。”
众人都停了下来。
“这是任务世界,你怎么可能来过?”大眼妹两只眼睛瞪成铜铃,“你不是新人?”
珠珠说:“我是啊。”
有质疑的眼神落在了珠珠身上。
谢老师察觉到气氛不对,他再次出来科普:“就算是老人,也不会重复进一个任务地。”
这话既透露了他的经验跟可信度,也帮珠珠打消了她在大家心里的疑点。
葛飞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草汁:“那为什么她会觉得熟悉?”
“或许是前世今生。”
就在这时,一个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陈仰看了眼,是香子慕,她没看当事人珠珠,也没对着葛飞,一双眼飘向镇子深处:“有时候去一个地方的时候,会感觉自己以前去过。”
“哦哦哦,是有这种事,我也遇到过,还不止一回。”大眼妹恍然,“这算是离奇现象里面比较普通的啦。”
大家再次前行。
珠珠一路走,一路看,手机拍个不停,眼里的恍惚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浓重:“你们说,现实中有没有可能也有这样一座小镇?”
大眼妹说:“不可能的,你想想,要是有这个地方,肯定成了网红打卡地,或者电视取景地,红到不行。”
珠珠眼中的恍惚这才减弱:“也是哈……你说的对。”
她拍下小阁楼,翻了翻照片,继续拍。
河岸上的鱼越来越多,河里的人都没上来,依旧在水中摸索。
大家互相警惕着,每当有人抓到鱼,他们都显得有点紧张,目光纷纷有意无意的扫向那里。
而抓到鱼的人,更是谨慎的背过身去,在叹息中,将鱼随手一扔。
“哗!”
李二板猛地抬手,一条银色的大鱼甩着尾巴,被他抓出了水面。
那一瞬间,一道道警惕的目光射向二板,他第一时间弯腰背身,小心的翻看鱼身的两面。
净滑的鱼鳞,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李二板一脸失望,他随手把鱼扔到岸上,再也不管。
所有人都在抓鱼,扔鱼,抓鱼,扔鱼,抓鱼……不断的重复着这个举动。
他们在等着什么。
一阵剧烈的水波传来,是张大成,他们家世代都是撒网的好手。
李二板跟大家伙都连忙看了过去,只见一张半大不小的网被张大成拉出水面,里面有七八条鱼。
张家其他人迅速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像保镖一样,护着张大成上了岸。
人群里掀起了骚动,有人想挤过来看,却被张家人拦了下来。
“一、二、三……”
张大成翻看了每条鱼之后,气愤又沮丧的摇了摇头,他拖着网,重新走向水里。
李二板看着张大成扔下的那些鱼,心里松了口气,刚想弯腰捕鱼……
“咯吱、咯吱……”一阵刺鼻鱼腥味,伴随着咀嚼声从身后传来。
“赵老头,你……”李二板傻了。
赵老头布满皱子的脸上,堆满微笑。
这本是个身患绝症可怜老人,医生认定他的寿命不会超过半年,从此他在也没有笑过,只是在绝望中,默默的准备好了棺材。
但是现在,他在笑,开怀大笑,仿佛新生的孩童。
“哈哈哈哈哈——”赵老头的笑声干瘪而沙哑,他大大的咧着嘴,露出那为数不多的几颗黄牙。
李二板看着这状况,不由吓得汗毛直立。
赵老头的嘴里正在哗哗向外渗血,这血不是他的,而是他手里那半条鱼的。
他拿着鱼,放在嘴里嘎吱、嘎吱,硬生生的嚼着,几个鱼刺插在他的嘴唇上,随着咀嚼而颤动。
而他却还在笑:“二板啊,你看,我终于不用死了。”
他看着李二板,表情十分开心。
“不,不……你等一下,这鱼是谁的?”
李二板的心里控制不住的一阵发慌,他抖着发软的腿,扯破嗓子大喊。
“快拦住他!快啊!快!”
周围的人慌乱失措的想要冲过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赵老头将剩下的半条鱼,一把塞进嘴里。
然后涨红着脸,用尽全身力气给咽了下去。
人们都僵在那里,看向赵老头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漫长的寂静之后,有人忍不住的大叫。
“你们有谁看见,那鱼身上写的是什么吗?!”
心态很差的都跟着叫嚷:“有没有啊,有没有人看到啊!”
好几秒后,坐在河里的一个大汉发出了声音:“上半身被他吃了,我就看见下半身有个字。”
“什么字?”
“板!”
人群再次寂静,他们全都齐刷刷的看向李二板。
李二板的脸上灰白一片,他死死瞪着赵老头,双目充着血,满是恨意。
而赵老头却笑着看着他,张了张自己的嘴,然后道:“吃了!没了!”
“啊!”
李二板哭着大吼了声,操起水里的一块石头,踉跄着朝赵老头冲了过去。
等到了身前,他扬起手臂,举着石头疯狂的砸向赵老头。
“嗵!”
鲜血飞溅,赵老头却安然无恙,因为李二板砸的是他自己。
李二板神情茫然,眼神呆滞,他仿佛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砸的是自己,攥紧了石头,不停的猛砸自己的脑袋。
“嘭嘭嘭”
一直在砸,就像是在钉木桩。
李二板一下一下把自己的头彻底砸烂。
他的尸体就真的像木桩那样,笔直站在水里,一动不动,除了不断渗出的鲜血与白浆。
人群惊恐起来,他们没有心思再去管赵老头,也顾不上李二板的尸体。
“天啊,又开始了。”有人惊呼。
“我还年轻,我可不想死啊!”
“……”
“别说了!赶紧抓鱼!”
所有人跌撞着扑进河中,双手贴着泥水疯狂搜索。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带名字的鱼,都是成群出现的,只要出现一条,就代表它们来了,后面还有。
张大成焦急的一把撒出渔网,心中无比紧张。
“除了李二板,其他人的鱼一定要到了……”
“说不定就有我自己的。”
镇民们都是相同的想法,有人更是一头扎进水里,试图看清水里的鱼群。
然而由于河道并不是很宽,镇上的男女老少全都下了河,就连小孩子都被自家大人拖了下来。现在已经出现了人挤人的想象,现场乱作一团。
惊呼、吼骂、惨叫……混成一片。
陈仰一行人来到几米高的河岸上,他们看着下面的一切,表情各异。
“啊!”
大眼妹指着水里的尸体尖叫:“死,死,死人了!”
珠珠攥着手机:“我们都看到了。”
水是流动的,血被冲到下游,很快就散了,只有尸体还站在原地。
“下去的路在那。”向东对陈仰指了指,“我先去了。”
话落就阔步离开。
接着是画家,葛飞,谢老师,钱汉。
剩下的人都在岸上。
老吴跟乔小姐站在一块儿,进镇到现在一直这样。
珠珠犹豫着想下去,她抠了抠手机:“不下去的话,就不知道水里有什么了。”
大眼妹咬唇:“可河里有尸体。”
珠珠说:“查不到线索,我们都有可能成为尸体之一。”
大眼妹脸上一慌,之前哭过的眼睛又红了起来:“那,那我们去吧。”
珠珠没有立刻行动,她看了看没出声的其他人。
陈仰扶着朝简慢慢坐下来:“我跟我弟弟就不下去了。”
香子慕说:“我怕水。”
珠珠:“……”
大眼妹拉了拉她的防晒衫,用嘴型说:“装的。”
珠珠没说什么,她跟大眼妹沿着石阶下去,途中往老吴那瞟了一眼。
老吴被那一眼瞟的很不自在,他对身边的女人说:“乔小姐,我也去看看好了。”
乔小姐把一头大波浪撩到一边,捋着碎发笑:“注意安全啊。”
送走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乔小姐踩着红皮,鞋哒哒哒的走到香子慕那里:“香女士,这个任务不出意外是要下水的,你怕水,那要受罪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香子慕的头发很黑,长度在肩部左右,风一吹,发丝往白瓷的脸上扬,像黑白画卷。
乔小姐比她高挑不少,微低头凑近点说:“你的眼睛颜色很浅,眉毛也淡,我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
香子慕后退一步:“天生的。”
乔小姐笑了笑,她啪嗒按开小皮包,从里面拿出女士香烟跟打火机,随意的问起地上的年轻男人:“陈先生,你进来前是在购物啊。”
陈仰看了眼风尘味很重的女人,这都做第四个任务了,不可小觑。
“嗯。”陈仰应道。
乔小姐慵懒的拔出一支香烟,红唇轻含:“你弟弟不爱说话。”
陈仰眼皮一跳。
朝简的眉眼全藏在帽檐的阴影里,身上的戾气却遮不住。
陈仰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道河里什么情况。”
乔小姐刚才那句似是随口一提,陈仰换了个话题,她就跟着换,并不在意他那几根没什么指甲的手指。
“陈先生会抓鱼吗?”
陈仰说:“还行。”
假的,他不太行,死鱼他一抓一个准,活的就……眼睁睁看着鱼从指缝中溜走。
朝简现在虽然能用两条腿站着,可他站不久,一分钟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而且下盘还不稳,他根本抓不了鱼,他们俩这回要完蛋。
陈仰叹口气:“哎。”
朝简把他扯近,不耐烦的低语道:“叹什么气。”
陈仰说:“我记得小时候屋后的河里水干过,水位差不多比下面那条河浅水区高一点点,我和大家一起去抓鱼,一条都没抓到。”
朝简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正常,你蠢。”
陈仰无语了会,视线跟着向东几人到达河边:“我抓不好,你抓不了,形势不太乐观。”
朝简帽檐下的眉头皱起:“你老实点,什么都好。”
陈仰:“……”
他真的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导致对方坚定不移的认为他不老实。
朝简在购物袋里翻找。
不知要找什么没找到,袋子里的东西被他拨了出来,他看起来随时都会把所有东西砸碎。
陈仰轻声安抚:“冷静点,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找。”
朝简箍住陈仰的手臂:“李子园。”
“那个啊,我放包里了,我给你……”
陈仰正要把背上的包放到腿上,就被朝简一把拽头,暴躁的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饮料,喝完。
陈仰愣怔住了,这么渴?
他凑头去翻背包:“还有一瓶没拆的,要吗?”
朝简的情绪压下去了一些,他抓着拐杖敲地面:“明天喝。”
陈仰:“……行。”
旁边那两个风格刚好相反的女人目睹这一幕,都没表现出异样的眼光。
香子慕是一行人里第二个穿长袖的,蓝色条纹的袖子裹着她纤细的手腕,她没整理凌乱的头发,就在发丝纠缠的缝隙里看着下面的河道。
乔小姐也没发出只字片语,她的左手臂横在身前,右手的手肘抵上去,两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徐徐的抽了起来。
陈仰闻着烟味,喉咙有点干痒,他抠了个奶片含着:“看来普通的鱼里面有异类。”
“具体是哪方面的异类,要等向东他们打听完回来,到时候我们也会知道河里那人是怎么死的。”
陈仰看见向东突然扒掉人字拖跳下河,其他人也跟下饺子似的去了河里。
除了重度洁癖的画家。
陈仰站起来,绷着神经关注水里那些人的动静。
隔着这么老远,陈仰都知道向东在骂骂咧咧,抓不到鱼,又想找什么,他抢走一个镇民的小网,动作生硬的胡乱丢水里。
再胡乱收起来,一条没有。
陈仰的嘴角不停抽搐,向东竟然比他还菜,那他们这伙人里面,谁能跟镇民们一战?
总不能都……
“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
陈仰听到大眼妹模糊的惊喜声,他循声搜寻,老吴跟葛飞两手抓两手稳,谢老师也逮了一条。
还好有厉害的,陈仰松口气。
河岸上飘着香水味跟烟味,氛围不错。
下面是另一番景象。
镇民们没功夫打量外来人,他们像是在跟阎王爷抢时间。
虽然一直都有鱼被捕上岸,堆积的越来越多,可是这些鱼的身上都没有名字。
要怎么找出名字鱼?
赵老头显然是得到了一条,可其他的在哪?是不是已经有人抓到了,偷偷藏起来,默不作声呢?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抓鱼的动作,猜忌的眼神扫来扫去,有什么一触即发。
“乡亲们——”
一个身穿蓝布褂,胸前别着钢笔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了过来,他站在河岸上面,看着混乱不堪的人群,神情焦急无比。
中年人叫高德贵,他是镇长。
“乡亲们啊,听我说!不要再抢了!”高德贵大声的喊着。
“强抢长辈寿命是不孝……”
“强抢小辈寿命是不仁!”
“强抢同辈寿命是不义……!”
“人要是不孝不仁不义,寿命再长,那也是要天打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