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的兵器运回军营,分发和禁军出发前准备,秦知晓忙碌了一整天,带着疲惫回到王府,下人们见到她纷纷笑着打招呼,干起活来个个脚步如飞,迅速麻利。
看着这个情景,她心里涌出不舍。
几个月前,她带着血海深仇,携秦家七具棺椁杀回东京,王府的秦家人没有一个当逃兵,全都站在她身后,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刚回家的时候。
一百多号人面对七具黑棺,捶着胸脯,低低呼喊着秦家军冲锋号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她敲登闻鼓时。
也是他们争先恐后的跳上高台,主动替她挨板子,也是他们,再次敲响了秦家军的进攻鼓,激起民愤,掀起巨浪,逼得皇帝不得不正视秦家的血海冤仇。
没有他们,她不能为亲人们报仇,没有他们,不可能完成大布局,没有他们,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自己!
这番布局,终于走到了她要收尾的时刻,可东京百号秦家王府的人如何妥善处理,是她心头压着最大的石头,也是她这段时间犹豫不决的原因。
如果,东京城振国王府的人都撤离,势必会引起皇帝的警惕。
江南都被皇帝盯着了,何况东京城振国王府。
但若要牺牲他们,她做不到。
纵有千般计谋,纵能搅动诡谲风云,但她面对至亲至爱的这群人,她被束缚住手脚,不敢轻举妄动。
……
“大姑娘,您有何吩咐?”秦管家听到秦姑娘叫他,赶紧丢下手里的事情,飞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抱拳行礼。
“秦叔,你别多礼,您请坐。”秦知晓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双手递过去。
秦管家赶紧接过,“多谢大姑娘。”
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我刚才带着人在整理旧物,身上有点脏。”
“无妨。”秦知晓忍不住鼻尖一酸,眼圈就红了。
她赶紧移开目光,深吸口气,平静道,“秦叔,我明日就出发了。”
“嗯,晓得。王府这边您放心,我保证守得铁桶一般。”
秦知晓心头一堵,咬咬牙,“秦叔,我们离开五天后,您安排大家撤离,去铎州。”
秦管家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大姑娘决定离开了?”
秦知晓沉了声,“嗯。不管成不成功,我都不回来了。就算我想回来,皇帝也不会让我回来。”
秦管家脸色一变,“他敢动杀心?”
“他有什么不敢的?说不定自从他派废太子送援军起,他就容不下秦家了。这次我出征,他派了两个皇子监军,其中一个就是舒妃的儿子。我与他有杀母之仇。您觉得,他会放过我吗?”
“哼,他不放过,我们就反了!”秦管家脸一沉,哑声道。
秦知晓没接话,“我先去江南,皇帝恐怕对江南动手了。我必须保证淮钰和三婶他们的安全。我还需要确认二婶母子的安全。”
“那我们更加不能撤了!必须等您安顿好小王爷和三夫人他们,否则,皇帝定会起疑心啊。”
秦知晓盯着他,想说什么,可心口仿若压着重重的石头,梗着喉咙发不出声。
秦管家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将茶杯重重往地上一甩,白瓷杯摔成碎片。
他紧握拳头在左胸重重一击,“秦家军统领在上,我秦峰以摔杯为誓,保证坚守振国王府,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让振国王府成为统领的软肋!”
秦知晓忍不住热泪盈眶,噌的站起来,颤抖着唇瓣,半晌说不出话来。
绝不让振国王府成为统领的软肋!
意思是,如果一旦出事,他们将全体自尽,绝不让皇帝抓到一个活口。
斥候营每个人出任务前都会立下这个誓言。
斥候营的规矩,绝不做俘虏。
“秦叔……不行!”秦知晓用尽全力说出不行。
秦管家眼圈也红了,“大姑娘,我得坚守住振国王府。我在,就能稳住这里。您放心,我会让妇孺幼小先撤离,拖家带口的随后走。剩下的像我这样无儿无女无牵挂的都可以坚守在此。”
“秦叔……”
“大姑娘,您放心。我保证,我们会努力在最后一刻撤离,我们绝对不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言尽于此,秦知晓也不能再说什么。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保护南疆的秦家军能全身而退。
秦知晓眼泪刷刷的落下,强忍着内心的难过,“秦叔,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和我们汇合,好吗?我还想看到您重振斥候营,我还想您替我训练出更厉害的斥候营。”
秦管家老泪纵横,用力点头,“好好好!会的,放心。”
“大姑娘,秦义回来了,求见大姑娘。”门外,立春轻轻敲门。
“秦义回来了。”秦知晓大喜,看向秦叔,秦义是他的唯一念想了。
“快叫他过来。”她推开门。
秦义站在院子远远的地方,未经许可,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大姑娘的书房的。
“秦大哥,快来。”秦知晓朝他招手。
秦义笑呵呵地奔过去,见义父也在,也看到两人都是眼眶红红的,笑呵呵道,“我可是紧赶慢赶的往回跑,生怕大姑娘出发了。”
“你们说罢,我先去忙。大姑娘明日出发,还有些事情要准备。”秦管家说着就要走,毕竟秦义管着生意,他不便听。
“秦叔,您也一起听听,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管家这才站住,皱着眉头瞪秦义,“臭小子,你这一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去洗洗再过来。”
“我没这讲究。”秦知晓亲自给秦义倒了杯茶,“你是不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秦义的眼里全是红血丝。
秦义双手接过茶杯一口喝干,“还好。”
三人也不寒暄,坐下就直接进入主题。
“我们在江南布下的铺子已经差不多五十多家了,大部分是粮铺、茶行、铁铺。还有一些是直接收过来的农庄,还有两处茶山。预计明年一年盈利可入账五十万两银子。”
秦管家惊得瞪大眼睛,“这么多?”
“这还只是江南的。我已经在其他州也依葫芦画瓢建了铺子。幸好孙家人才济济,他们给了三个厉害的掌柜跟着我。我就只管到处买铺子就好了。营生都是他们在管。”
“嗯。你做得极好。”秦知晓判断,皇帝派去江南的人和秦义没有碰上。
“所有铺子的东家可做好处理?”
“您放心,都是按您吩咐,找了中人来做,查不到我们。”
秦知晓点头。
营生是秦家军生存的根本,没有银子就没有办法养住秦家军。
秦知晓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张地图,指着南疆以南的一大片,“你现在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将这一片的营生做起来。”
秦义一看,“这片与天鼎之间有一大片高山大河,有天险之称。我们若是在里面做营生,进出有困难。”
“所以,收几个马帮和想办法与漕帮搭上关系,包上两艘船专供我们自己用。”
秦义和秦管家忽然眼睛一亮。
“大姑娘……”两人异口同声,随后对视一眼,秦义忙道,“父亲,您说。”
秦管家压低声音,“大姑娘莫不是想将秦家军带进这里?”
秦知晓抿嘴一笑,果然是秦家军斥候营的鼻祖啊。
“是的。”秦知晓毫不隐瞒。
“但是,完成这一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如今我想要拿下邑国,铲除这个整天作妖的后患。”
“属下明白!”父子两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