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之赶到时,雄狮已经不见身影。
街上渐渐恢复喧嚣,先前吓得大门紧闭的商贩重新开了门,掀翻的摊子也陆续有人拾掇,一地狼藉的瓜果菜蔬正被收拾干净。
姜娩还在酒楼坐着,从窗户望出去,街道上重现了几分先前的热闹模样。
她试图站起来,却因后背的刺痛一时没稳住,手扶在桌沿,脸色有些发白。
宁祉上前一步,神情担忧:“姜小姐,外头已经平静,不如孤带你入宫,让御医瞧上一瞧,也好放心些。”
姜娩沉默着,她在想,若是与宁祉入宫,萧珩之怎么办?
他此刻不知病好了没,若是看到她不在府上,不知又会做些什么事来。
更何况,父亲还在王府。
她若走了,萧珩之定会将父亲当做人质以示威胁。
怎么想,此刻都不是入宫的良机。
宁祉见她犹豫,语气放缓:“若是不愿入宫,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话音未落,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紧接着传来一个低沉透着怒意的声音——
“谁允许你带她走了?”
姜娩猛然回神,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道颀长身影,满脸寒意,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是跑得喘了,还是气得。
“王爷......你怎么来了?”
萧珩之没有回答,目光如刀,直接越过她,两大步走到宁祉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拳挥了上去。
堂堂太子竟被这一拳打得踉跄退后,还未站稳,第二拳又结结实实地落下。
“宁祉,你他娘的真是比畜生还不如!”萧珩之咬牙切齿,怒火几乎掩不住,“不是冲我来吗?不是想查我吗?如今我来了,怎的连个屁都不放?手段下作得是从何处学来的?”
宁祉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眼道:“说起下作手段,王爷可不见得高明。”
“你若要与我比下作,那可真是选错了人。”
萧珩之冷嘲,一反平日的样子,出手毫不留情,拳拳带风。
其实他本读过书识得礼的,姜夫人送他去学堂,习文练字。姜娩也教过她行走坐卧何为端正。
他仅有的几分温文尔雅,并非装出来的。
可偏偏,此刻他压抑不住胸腔里的怒火,整个人就像被点燃一般,发泄着无法克制的愤怒。
宁祉也被打出火气,扬拳反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空气中充斥着拳风和隐忍的怒吼。
一旁的暗卫被宁祉一个手势压下,分明是在昭告,此刻不是太子与王爷,而是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没有外力和兵器,就是赤手空拳的一场较量。
屋里的桌椅瓷器摔得满地都是,姜娩在一旁方寸大乱,大声喊着:“萧珩之你住手!”
她越喊,萧珩之心头怒火反倒烧得更旺。
凭什么只让他住手?!
他就揍了宁祉两拳,她就在心疼了吗?!
这厮就该被打!
萧珩之像是负气一般,故意拿脸迎上宁祉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满眼的倔强与不甘。
“别打了!萧珩之你快住手!”
可姜娩还是只让他住手。
明明是他被打了,还让他住手!
她喊得越急,萧珩之心里越酸。眼眶猩红,手中不知何时已抽出匕首,目光冷如寒霜。
他知道宁祉身旁有暗卫,只要他动刀子,那些暗卫就会齐齐上前。
可他不在乎,他此刻只想让宁祉见血,杀了他,剁成肉泥也好拿去喂狗也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比暗卫更快挡在宁祉面前的,是姜娩。
她张开双臂护在宁祉身前,声音坚决:“萧珩之,你够了!”
“你要伤他,就先杀了我。”她声音冷得刺骨,眼神毫不退让。
看着她倔强的表情,萧珩之牙都要咬碎了,他低吼:“姜娩,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说完,就真的举起匕首对着她的脖颈。
宁祉想上前,他匕首就再靠近一分。
姜娩姜娩握紧了手心,指尖攥得发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敢与萧珩之对峙。
可若是不拦着,她知道这个人疯起来是会下死手的。
如今的朝政不是从前她执政的那个烂摊子,要是太子真在他手里丢了性命,皇上和段知安都不会放过他。
哪怕是太后,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让开......”萧珩之拿刀对着她。
脖颈的利刃带着丝丝寒意,她后背僵直得发酸,肩上的痛感更为明显。
宁祉看着他眼里的火气,不敢轻举妄动,开口:“王爷此......”
“你闭嘴。”萧珩之闷着声音打断他,又看向姜娩,“你当真,要替他挡刀吗?”
“王爷不是知道吗?我会怎么选。”
萧珩之胸口剧烈起伏,喉间像堵了块石头。
他当然知道姜娩的选择是什么,如同前世那样,宁祉死后她就一心求死。若不是还有昱儿,恐怕她早就一头撞死了。
姜娩有些撑不住,身子微微一偏,刀刃划过肌肤,刺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萧珩之看到血珠滚落,顿时一怔,匕首猛地收回,往后退了一步。
“姜娩......”
他闭着眼喘气,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再抬头时,眼里的杀气已经收了几分,眸底却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是愤怒,是懊悔,也是嫉妒。
前世今生,姜娩从来都不会选他。
她的爱,没有给过他。
恰好此时,门口有人低声传话:“殿下,太师已回,请您叙事。”
宁祉呲牙,擦了嘴角的血,稍加整理身上的皱皱巴巴的外袍。
“孤稍后就去。”
姜娩低声道:“殿下,您先去吧,想必王爷与我,还有些话要说。”
宁祉点头,走过萧珩之时,低声开口:“今日这笔账,孤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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