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废帝立新帝

“不!不可能!你手里的东西是假的!朕才是父皇心目中最属意的天子人选!”

嘉靖帝却是突然厉声喝道,他看着沈朝野的双眼猩红又暴戾,那浑然的杀气和怒意在眼底汹涌着,仿佛是要将沈朝野拆骨吞腹,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也是一惊,这嘉靖帝在平日里要么就是半和蔼半威严的,哪怕再生气,也是正常人的情绪,可这次看着嘉靖帝,却真有一种如先帝所言的阴险戾气的一面。

而一旁的南湘王也心沉到了谷底,那张与嘉靖帝有几分相似轮廓的脸,此刻也布满了寒霜,他扔下手中被他揉的褶皱的红绸。

看着沈朝野沉声道:“你要是怨我,只来便是,何必诓出这样一道假圣旨出来迷惑人心。况且我父皇待你也犹如亲生女儿,你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表哥我也冒着天下大不韪带到京中,就连十五年的事都如了你的意,你还如此让我们难堪,居心何在?”

直到现在南湘王都以为沈朝野这样做就是因爱生恨,报复他之前那件荒唐事,同时,他也不相信沈朝野手中的那道圣旨真为先帝所立。

然而下一秒,呯的一声,众人只见身着喜服的南湘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摔在了大门旁粗壮的柱子上,直接将柱子撞出了一个不小的坑,然后再狼狈的摔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与鲜艳的喜服相辉映。

“你……”南湘王一手捂着月匈口,一边目光灼灼得看着一处地方,喉咙处灼痛的很,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她分一点心思在你身上?”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骤然砸下,声音好听之外还有丝丝的霸道。

众人循迹望去,原来对南湘王出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沈朝野身侧的男子,他修长白嫩的手还伸在半空中,眼神淡漠如水,仿佛这一切都是他脚下的蝼蚁。

那可是他们大靖的战神啊,结果却被人一掌击飞,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沈朝野见此也没有开口阻止,反而随着缙玄清漠然的神情一样,看着南湘王那狼狈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继而她扬了扬手中的明黄色锦帛,将盖有先帝印章的那一面公示众人,并悠悠开口。

“你们都怀疑这道圣旨的真假,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诏书可以伪造,那先帝的私印呢?难不成我为废了嘉靖帝,特意去掘皇陵偷章玺?”

好在众人的眼睛十分的好使,那圣旨上的章倒是看的一清二楚,而有些人也是朝中的老臣了,先帝的私印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所以渐渐地,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有些微妙了。

这道圣旨是真的,看来当年先帝对窦濯是十分的不放心啊,就算死了都还不忘备下这道废帝诏书来对付窦濯。

“来人!”南湘王又吐出一口淤血,对着外边喊了一声,却没有一人做回应。

沈朝野莞尔一笑,道:“这事还得多亏了你把慕容清带到京都,才有机会让他拿了你手中的虎符,将你手下的人都调遣了出去,你不知道吧,这楚国士兵根本没有被你击退,而是他们另有所图才会如此,你一离开远洲,他们再次进犯,而慕容清则带着你的人去平反战乱了,这天下以后就不会有你这一号人物了。”

“无耻!无耻!你们恩将仇报,枉为生人!”南湘王怒斥道。

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自己亲手带进来的人是一匹白眼狼,他根本就不会跟自己感同身受,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自己!

“韩瑞,你糊涂啊!你怎么能相信慕容氏呢,这慕容氏……”嘉靖帝在一旁痛心疾首,但是他是真的疼爱南湘王,所以只有痛心没有恼怒。

南湘王心中也十分的懊悔,但是如今只纠结懊悔也无济于事,他必须要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来!

南湘王狼狈地站起身来,看着沈朝野的方向,没有一味的指责,反而更是冷静的分析这道诏书中的漏洞。

“就算……就算是真的,那先帝也说了,如果父皇不是一位贤君,自然可以手持这道圣旨废帝,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父皇不仅不是昏庸无耻,反而治国有方,你大可出去拉个人问问,我父皇可有滥杀无辜?他没有,相反,就从刘云、许祥侯等一系列的事中都可以看出我父皇勤政爱民,大公无私。光凭这一点,你就不能无缘无故废帝!”

他不能让沈朝野这样做,若是嘉靖帝被废了,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韩瑞,朕的好儿子,朕没有看错你!”嘉靖帝被南湘王维护的话给感动了,看着他的眼神愈加的慈爱和欣慰。

郑明义和沈严铸相视一眼,南湘王说的话也没错,如果硬要无缘无故的废帝,只会引起外界无端的揣测,更会令百姓心生抗拒。

沈朝野微微蹙眉,刚欲要与南湘王争辩时,外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谁说窦濯人生中没有一点污点?我就是他的污点!”

众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美艳的分辨不出雌雄的人,为何不直接说明他的性别,因为他穿着男性化,但是那张脸却比女子还要阴柔。

昆玉?

沈朝野看着以真面目示人的昆玉,神情坚毅又冷漠,仿佛有……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他在关键时刻出现,难道是要……

不行!沈朝野刚想出口阻止昆玉,却被身侧的缙玄清一把拉住了手腕,他清幽的眸子看着她,仿佛在说:以如今的形势,你不能阻止他,不然,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而他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沈朝野眼中的怔愣逐渐变为震惊,她看着缙玄清的眼神好像明白了过来,该不会昆玉会出现,他是知晓的吧?

不容沈朝野这边细想,那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南湘王看到昆玉的第一眼,心里就十分的不舒坦。

然而众人没有瞧见的时,当昆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在另一个角度的嘉靖帝,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知道他是谁,那张与她相似的面孔,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昆玉闻言却嗤笑一声,反问道:“我是谁?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跟你介绍了,其实照道理上来讲,我算是你的表哥,但是呢,我又与你有一部分同样的血脉,也就是说,我也还是嘉靖帝的儿子。关系有些复杂,你可明白?”

“表哥?我父皇的儿子?”南湘王有些搞蒙,他狐疑得看着昆玉,逼问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说话为何如此拐弯抹角!”

“韩瑞……”那一边的嘉靖帝却是小声地喊了一声南湘王,可南湘王的注意力全在昆玉身上,压根就没听到这句叫唤。

“说你傻,你连掩饰都不会。”昆玉低垂着眼眸,语气讥讽。

“你!”南湘王欲要发作时,昆玉突然抬起脸,勾起嘴角,笑的十分的妖冶。

他轻轻启唇,道:“那你可听好了,我是嘉靖帝和他亲妹妹窦秀的禁忌之子——窦昆玉!”

此言一出,满座惊哗,昆玉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分的令人难以置信,因为谁都知道皇家当年的一桩丑事,就是险些成为太子的大皇子窦宇,玷污了自己的亲妹妹,虽然这事事后被压下来了,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明了。

可如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说他是窦濯和窦秀的儿子窦昆玉,那是不是侧面反驳了当年与窦秀做了苟且之事的人,并不是窦宇,而是窦濯?!

“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刑部侍郎崔楼道。

“你看他那张脸,雌雄难辨,但依稀又可以看见曾经公主的风姿,要是没有当年那件事,公主或许现在是相夫教子一生。”白崇云叹息道。

他作为这朝中的元老级别人物,自然见过窦秀长什么模样,也自然知道昆玉根本没有说谎。

“这、这怎么可能?”南湘王亦是无法相信,呐呐自语,转头看着嘉靖帝,问:“父皇,他所言可真?”

他从未觉得这几个字会如此的沉重与灼热。

“不是!你闭嘴!你不是我的儿子,朕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谁料,在南湘王说完之后,被昆玉点到名的嘉靖帝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对着昆玉便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怒斥和否定。

昆玉心中一片悲凉,眼神更是冷漠寡淡,眼底更是泛起一丝自嘲。

果然,他就知道当嘉靖帝知晓自己的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他,他不想认他,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名誉与地位。

想此,昆玉心中仅存的一丝良性也没了,他扫了一眼众人,声音缥缈。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徒劳,但是话可以作假,但是骨子里的血脉却是难以造假。只要滴血验亲一试,自然就可知道我是否说谎。”

接着话锋一转,道:“但要是证明我没有说谎,那就能说明窦濯根本不配为天下人的君王,因为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不放过,事后更是为了逃避责罚和耻笑,竟让自己的亲哥哥来顶替罪恶,之后顶替了暂且不说,他又为了权势,害了本该坐上这位子的窦宇,可见其心肮脏丑陋,不足以当大靖的表率!理应废帝!”

昆玉的言辞凿凿又铿锵,众人本来还存有怀疑的心里瞬间又不得不信了几分。而且在场中人的确有几个是太医署的人,这滴血验亲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不行!”可怕什么来什么,嘉靖帝还是咬牙切齿的拒绝了昆玉的话。

昆玉这次笑而不语,窦濯一边否认他的存在,一边又不愿做滴血验亲,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什么么。

接着他缓缓看向沈朝野,那冰冷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但是这一次里面却多了一丝悲伤与坚决。

从来都是他拖累她,没有帮上一点忙,这一次,就让他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承宴翁主,十五年前的事我们大家都心里明白,都是先帝与窦濯的怀疑作祟,才会让慕容氏蒙受冤屈,更白白葬送了那三万无辜性命,如今又处处胁迫你辅佐南湘王,此先种种任何一条都难以饶恕。所以,我希望你能用你手中拿到废帝诏书为百姓择一位真正贤能的君王,莫让这窦濯继续欺骗大众!”

沈朝野有些震撼得看着昆玉,没有想到,这最后竟是他帮了自己送了窦濯一程,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难道他真的忍心?

还是说,也是心中积累的失望绝望多了,所以这抹浅的不能再浅的血缘关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下,连南湘王都无法再寻其他缘由为窦濯分辨一二了,此事如果是真的,那么窦濯道德败坏,的确不配为人君王……

“承宴翁主,还请您尽快裁断!”昆玉见沈朝野迟迟不说话,他再次开口提醒。

这一次,昆玉还看了一眼沈朝野身侧的缙玄清,他的眼神里没有嫉妒与恼恨,只有一片平静,那是一种看淡生死的平静。

他看着缙玄清,他知道自己无论是躯壳还是内心都已经被玷污了,他配不上这么美好的她。所以只希望日后缙玄清能真的待她好,呵护爱护她一生,别让自己遗憾不能及的事,发生在缙玄清他们的身上。

“不!你不能!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帝位!你没有……”窦濯还在做无谓的抗争。

因为在这里无论是青衣人,还是窦宇死后留给她立新帝的人,都是尊沈朝野为主的。

缙玄清仿佛也明白了昆玉的意思,他淡淡的瞥过视线至沈朝野的脸上。

轻声道:“如今不止是你的努力,还有他的一片苦心,你别让他白费力气。”

他也只能劝到如此了,不过他不得不觉得昆玉此招很高明,这让朝野真真切切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此后无论他和朝野如何,在朝野的心中,恐怕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哪怕无关爱情,但是谁也撼动不了了。

沈朝野捏紧了手中的锦帛,继而缓缓抬起,高高举在空中。

冷声喝道:“先帝遗诏在此,明确说明谁持此诏就能废帝立新帝!而嘉靖帝窦濯德行败坏、帝位来之不实,因此特废去他的帝位,立二王爷窦风华为新帝!”

被突然立为新帝的窦风华一愣,他着实不敢想象,最后沈朝野会拥立的新帝,竟会是自己,他以为,会是窦宇或者是其他人……

然而这声音落下,没人应承沈朝野的话,可能是这几年来深受嘉靖帝的影响,所以见窦濯还在,生怕这件事还有转折,不敢轻易的冒尖。

“哈哈哈哈,你看看,有人敢应承你这句……”

“臣誓死遵从先帝遗诏,尊二王爷为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窦濯见没人理沈朝野,他内心欣喜如狂,原本想对沈朝野一顿嘲讽,却没料到突然有人开了口,而且言辞俱厉,字字铿锵!

窦濯闻声望去,只见一身官服的沈严铸在一群人面前,跪倒在地,神情坚毅,而且口口声声是应承了沈朝野的话,他竟然打算背叛自己?!

他很震惊也很不解,这沈严铸不是与沈朝野关系十分恶劣么,为何会在这时候帮着她对付自己!

还有,难道他忘了,是谁成就了他,是谁让他坐上了这丞相之位?!

等等,丞相之位……窦濯眼孔放大,猛地抬头看着沈朝野,却与她深幽的视线相撞。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当初沈朝野会暗示他册封沈严铸为丞相了,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沈严铸贵为一国之相,他的话比是吏部尚书时还要有权威,如果连他都服软了,那么底下的人……

“臣附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也附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果然不出窦濯的预料,有了沈严铸开头,接下去的一个又一个都跪了下来,朝着窦风华磕头认同,窦风华不禁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措得看着沈朝野,眼神迷惘,可后者却是神情坚定,不容置喙。

最后慢慢的,窦风华大概猜到了沈朝野的意思,他叹了一声,只能对着众人虚抬了抬手。

“起来吧。”

“是!”众人道。

窦濯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帝位就没了。或者说,就因为一桩婚事,葬送了他的帝位!

沈朝野冷笑一声,垂下手,走到窦濯的面前,抬起一脚便踹在了窦濯的月匈口上,窦濯心灰意冷地摔倒在地,发髻散乱,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不堪。

“父皇!”南湘王呼喊。

而沈朝野上前一脚踩在窦濯身上,漠声道:“都说因果循环,当初你为了权势害了慕容嫣,更害了慕容氏时,就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如今看你这潦倒的模样可真是大快人心,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所以打算再告诉你一事。”

窦濯已经无动于衷了,只是呆呆的呢喃,“什么事?”

沈朝野微微一笑,可以压低声音道:“或许你以为慕容嫣心中是有你的,可是你却不知,在你和沈严铸之间她早已做了选择,不然你以为光凭那块血帕能让这么骄傲的慕容嫣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你错了,相反她是爱沈严铸,所以才会如此。”

沈朝野提到慕容嫣,沈严铸的灰望的神情才有了一丝波澜,他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道。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她怎么、她怎么可能不爱我!我可是皇子啊……”

后面沈朝野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她松开脚,对着后边的人扬声道:“来人,将窦濯压入天牢,听后新帝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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