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贼兮兮

“胭脂准备了鹅油酥,还有六安的毛尖,请客人楼上品茗。”竹楼外廊上,薛岩枝端架子,像一朵鲜花一样招摇在微风竹叶之中,自从当上了主角,这孩子似乎已经喜欢上这种戏剧人生。

一句话,纠缠不清的曹、朱二人散了架,蓝、卫二人也气势全无,特别是卫山虎,他的精神全都集中在朱允炆和蓝夜身上,根本就没发现薛岩枝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的,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

在楼里换过衣裳,众人分宾主落座,薛岩枝扮演着自己的小猫咪,乖巧的端上茶水和几碟点心,放在桌上后微微福了福道声:“客人慢用。”

王公公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打算在糕点里勘探一番,朱允炆若无其事的制止,端起茶盏道:“龚兄请,姑娘请。”

曹阔心中叹息,这丫头是入戏了,自从上了戏台就时不时的把野性给藏起来,更叹服眼前这个特务头子,敢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薛岩枝看,也叹服他的心意把,急忙端起茶盏:“请,连兄弟好身手,看着简单,反反复复就那一招,我也能模仿个七分像,但是真正用起来就没那股力道了。”

朱允炆连忙谦虚:“龚兄过谦了,自从在柳叶提见过你的身手,我就知道你有一门好拳法,说实话,我见过的功夫不在少数,但是龚兄这套横冲直撞的手段确是首见,当真令人佩服,有机会一定还要向龚兄讨教。”

“随时欢迎,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切磋,我定受益良多,哈哈哈哈……。”

曹阔这话不作假,他是真的希望能与朱允炆相互学习,在茫茫人海能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身边的人不是高出他太多,就是不如他太多,一直也没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一较长短,所以他在功夫这方面一直是自己瞎摸索,以前关键时刻有尤多拉附体,如今人家不陪他玩了,使他深切体会到自身武技的重要性。

放下茶盏,朱允炆引入正题:“其实我在前些时日就听说,京城里一夜之间冒出了个不夜天,开门营业的第一天就门庭若市,短短十余日就购得了整条街,可谓日进斗金,京城不少眼红的权贵都想来分一杯羹,只是不夜天的手段非常特别,把京府尹都闹病了,很多人都摸不清底细,所以大多都在等着看戏,想不到这里的主人居然是你。”

曹阔不禁苦笑,他是为朱棣三个儿子来的,不夜天的招牌主在打探消息,不过是他作为将来逃跑的一个障眼法,根本不在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所以极尽所能的开发各种娱乐和奢侈品,整条街区被他打造成商业街。

至于那些想来捞油水的各路神仙,泼皮们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权贵们的代表人会意外横死,不是被楼上无故掉下来的瓦片砸破了头,就是不幸遇到车祸,还有沐浴淹死在澡盆里的,无一例外,这就让很多有心人不敢贸然出手,都疲于明察暗访或者干脆观望。

也有一些喜欢用软刀子的,寻找各种事由将不夜天告上应天府衙,打算强取豪夺,但斗獬也是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手,就这方面不用曹阔吩咐就做好了准备,来京师的第一天他就派人请了京城乃至附近各大名嘴、状师,自第一个状子开审,京府尹就没说过几句话,就听那些状师们滔滔不绝了。

最绝的就是,只要京府尹敢提出查封不夜天,不夜天的“老板”必定会大喊一声“京府尹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强取豪夺”后,一头撞死在京府尹的桌案前,下次开堂“新老板”照撞不误。

因为挑事的人本身就是诬告,所谓的真凭实据经不得查验、推敲,而不夜天各种“人证”、物证齐全,京府尹也不敢随便宣判。

特别是整日泡在不夜天的才子们,口诛笔伐忙的京府尹焦头烂额、提心吊胆,这些人的煽动性极大,可谓一呼百应,京城里的百姓也都是好事的人,对不夜天的案子关注度非常高,所以衙门也怕把事情闹大,索性就僵持下去,打算拖成死案。

但在京府尹看到“第三任不夜天老板”的时候,他就打退堂鼓了,这老板来了什么都不争辩,往堂上一跪,盯着府尹的桌案腿儿喊一句“请大人为不夜天鸣冤”就开始准备撞了,这就让坐在堂上的老爷害怕了,这要是再死一个,府尹他老人家怕是就得主动辞官了,能不能囫囵个走出京城都不一定。

那句“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强取豪夺”可不是白喊的,太祖皇帝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其次就是贪赃枉法,剥皮实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还挂在墙上风干呢。

虽说现下小皇帝仁和许多,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忍的,无故弄出这许多人命,你以为京城里府尹最大吗,或许他不怕老百姓怎么说,但他也是有政敌的,所以京府尹“病了”,很重,审不了案子了。

听朱允炆这么一说,曹阔知道关于不夜天的风言风语一定瞒不过密谍司,干脆大呼道:“实不相瞒,我也为此头痛不已,本以为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有时候你不情我也能让你愿,但进了城才知道,山里的刀子再厉害,也不如城里的官老爷厉害,若是过几日再寻不到你,我都打算回山里重操旧业了。”

龚朝生在京里寻他?朱允炆听出了曹阔的意思,这是要寻他的庇护,是要给他送银子了,这让他来了兴趣,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给皇上行贿的,他倒不在乎银子多少,而是这种钱叫做私房钱。

况且朱允炆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武林中的舵主一样,算是在京城内罩着一方势力,偷偷划下自己的地盘儿,所以不但没有阻止这种行为,还玩心大起,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就能让龚兄一下子信心百倍呢?”

曹阔急忙拉住他的手,万分诚恳的道:“我急需一个能让不夜天正常运转下去的靠山,而连兄就是那个我一直求而未得之人。还有,连兄此时笑起来,已经颇有我辈风范啦。”

“我辈有何风范?”

“贼兮兮!”

哈哈哈,二人相视大笑,曹阔答应以每年五成的利润作为回报,买不夜天的太平盛世,而这笔惊人的数字,竟有大明朝全年税收的十五到二十分之一之多,吓得朱允炆半天没缓过气来,王公公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被抬到一边掐人中去了。

“真有这么多?”朱允炆不敢相信。

“没算这笔账之前我也不敢信,但是京师的权贵们给我认认真真的上了一课,就在前几日,一位徐姓将军为见胭脂一面,出手就是万两白银,眼睛都没眨一下。”曹阔说的很认真,不由朱允炆不信。

“徐姓将军,是何样人?”朱允炆转头询问薛岩枝。

“将军都是粗鄙之人,胭脂不曾见他,只是退回去的银子那将军也不曾收回,说是水粉钱。”薛岩枝说的风轻云淡,拨动茶盏中叶片时手稳的没有一丝颤抖,好似一万两银子她根本看不上似的。

曹阔借喝茶掩饰自己难受的表情,这妹妹怎么有些人来疯,一颦一笑都扮的那么投入,连蓝夜都快绷不住了。

朱允炆不在追问,徐姓将军多半是魏国公府上的人,想查非常容易,倒是眼前人让他有些意乱情迷,险些失态,急忙寻找话题:“潮生兄放心,京府尹的病情很快会好转,定还不夜天一个清白。回头我在密谍司里添一个千户的位置,等闲之辈你尽可用青阳善从的身份挡之。”

“多谢连大人。”曹阔还是挺高兴的,这特务头子虽然不比锦衣卫手黑,但是打小报告的本事还在,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瞒不过他,谁不服直接在皇上那里参一本,保准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不夜天在安全这一块就拿捏的死死的,这钱保准不白花,更何况现在可以合法使用青阳善从的腰牌了。

“说起京府尹的病,潮生兄在北边就没听说有谁也病了?”朱允炆突然来了一句。

“谁?”

“比如燕王。”

朱允炆看似不经意一问,但是曹阔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第一,自己该不该知道,如果知道,应该知道到什么程度。第二,自己是怎么知道的。第三,这话怎么说才能对燕王有利还撇清自己,这特务头子看似在打听消息,其实也在试探自己与北平有没有关系。

略微斟酌了一下,曹阔便道:“我怎么听说燕王不是病了,而是疯了。”

“当真被雷劈疯了?”朱允炆显得有些激动,就好像中了大乐透。

曹阔没查阅过正史,野史倒是听说过,燕王是否装过疯他没有真凭实据,这个时候说燕王疯了纯属混淆视听,把眼前的特务头子往错误的路上引。

谁知道对方竟然肯定了他的说法,而且还说出燕王是被雷劈的,看来燕王装疯是确有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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