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那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的白线,且不论他最终落到何处,想来终会有一次真正的相逢。
唐真与姚安饶回到了玉屏观,通天路上血迹斑斑,玉屏观的大门已经不见,连带着十数只庞大的鹿豚尸体随意的堆在一旁,似乎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但却并不见尸体。
二人进观,月光垂落,红儿坐在大榕树下正在泡茶。
“郭师兄和小胖呢?”唐真开口问道。
“洗澡去了,身上有些脏。”红儿看着二人露出笑容,她心底还是有些担心他们的。
唐真坐下,有些认真的开口道:“南洲可能要变天。”
他竹筒倒豆子般讲了玉皇顶的对话和推测,说到最后忍不住再次抨击南洲,看的出他确实有些不甘。
这份不甘来自于他和吴慢慢下棋下了一半,本是胜了半子,结果突然棋盘自已给自已掀了。万一白玉蟾真的圣陨,那南洲大洗牌,双方又要重新计算目数。
这是种赌博,赌的就是那个藏起来的圣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白玉蟾真的会死吗?”红儿开口问道。
“不知道,按理说我师祖只要一直黏住齐渊就不会有事,但到了如今感觉入局的人太多了,有些难说。”唐真微微仰头。
红儿听后,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想到那夜伸手揉了自已头的全身雪白的中年男人突然就要死了,不是说他是圣人吗?不是说他活了好久吗?
她又看向自已的茶壶,觉得该抓紧把月亮按要求送出去,毕竟如果对方死了,这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说到底南洲每个人都是在以自已的视角叙述同一件事,所以能确定的只有这件事,但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发生。”唐真有些疲惫的饮了口茶。
“每个人都受困于自已的眼界和利益,南洲的准圣们张嘴闭嘴全是南洲,但归根结底其实想的是自已的宗门后代,蟾宫准圣希望蟾宫成为南洲真正的控制者,许行希望天门二十八峰未来成为真正的顶级宗门,具体南洲如何,这些人也不知想没想过。”
“呵!”姚安饶突然笑了,她看着唐真,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唐真愣了愣也笑了,他知道姚安饶想说什么,这个女人修佛了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不会直白的插人肺管子了。
“是的,我也受困于自已的利益。”
“我亦是因为自已的这盘棋,所以更希望此时的南洲能稳定而已。”
唐真是个凡人,他当然希望自已的仇人死,朋友活,他做不来完美无缺的道德圣人,但这也不妨碍他认为南洲的准圣让人恶心。
“天门统一也好,南洲求变也好我都不反对,但我反对白玉蟾死,他是圣人,是南洲的明月,他的存在或许影响了南洲的修行,但同样也遏制了魔修,棺仙那种魔修在其他洲定是掀起腥风血雨的存在,但在南洲不过蝇营狗苟,几近自杀,这就是天空明月的作用。”唐真开口为自已辩解。
“除去中洲,一洲最少一圣是正魔两道的平衡,白玉蟾死了,南洲魔修积弱千年,一时缓不过劲来,但其他洲的魔修难道不会跑到南洲屠戮?四五个天仙境魔修带着徒子徒孙进了没有圣人而且准圣不出山门的南洲,你能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惨剧吗?”
“既然如此,那许行和蟾宫的准圣没有想过吗?”红儿问道,她想起了北阳城魔乱,眉毛有些紧。
“当然想过,但并不在意,或许是觉得自已本就是明月大道上的准圣,如果圣位空缺,站上去很容易?或许单纯认为十几年的生灵涂炭,换来南洲之后千百年的修行中兴,未尝不是一笔买卖。”唐真说话声音很轻,但现实很沉重。
圣人都杀了,自已的命都赌上去了,死一些凡人和低阶修行者又如何?是死不起吗?
“可是不死,如何求变?”姚安饶看的很开,“想变最先要除掉的不就是一成不变的东西?”
“这南洲是明文规定除了明月就没有别的大道能成圣了?”唐真挑眉。
“许行是南洲第二人?”姚安饶继续问。
“嗯,差不多吧,准圣里走的比较远。”唐真点头。
“那你说为什么他的大道不成圣?”姚安饶笑了。
唐真沉默,是的,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天门灵脉根系复杂,然后又归结到玉蟾宫那里,最后再从玉蟾宫身上归结到了白玉蟾身上。
犹如一个死扣,南洲为什么不好?因为圣人白玉蟾表率不好。那为什么别人不成圣?因为玉蟾宫存在吸食资源。为什么玉蟾宫能吸食资源,因为他有圣人白玉蟾。
唐真不再说话,并非被辩倒,而是他的论据无法说给姚安饶听,许行成不了圣,是因为合道地利,他在合道前不知道天门灵脉什么样吗?玉蟾宫的准圣成不了圣,是因为合道明月,他在合道前不知道明月大道是白玉蟾的?
那为什么合道?
因为天赋不够,无法挑选自已的功法方向,无法有新的领悟,所以最终一步步走到了功法的尽头,只能与最亲近功法的东西合道。
这南洲还是缺真正绝顶的天才,缺青云榜最前列的人,缺一个姜羽,一个李一亦或者一个唐真罢了。
但他不打算说出来了,有些自恋也有些诡辩。
红儿给二人倒了茶水,她接过了话题。
“他们不担心魔尊吗?”
如果白玉蟾死了,南洲的魔尊岂不是无敌了。
唐真笑了笑开口道:“我之前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原来首魔尊和齐渊也在这个局里。”
唐真在刚才突然想通了,玉蟾宫那位准圣与许行这些准圣合作时,尚且记得让对方重伤,防止蟾宫势弱被南洲脱困的群雄分食,如何会忘了和他合作的尊者呢?
“不论是什么手段,他们俩想杀白玉蟾都不可能毫发无伤,更何况我师祖尚在,两圣两尊打到最后,没道理只死一个圣人。”唐真心里都有些开始佩服蟾宫的这位准圣了。
不难想象他和二尊达成的交易本身就带有二尊必定重伤的前提。
白玉蟾的头颅加紫云圣人被拦,换取白玉蟾的死和二尊重伤后南洲无尊无圣的局面。
好啊,这准圣看似是将死时发疯,实际上可能提前谋划了数百年,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现在想,这个机会恰恰就是。。。
少年落梦南洲境,尊圣并行棋局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