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蓝弈如何的在风中凌乱,云笙带着墨绝已走至拱桥上,两人并肩而立,拱桥下湖中盛开的朵朵白莲在阳光照映下显得格外美丽,如同初雪般纯净无瑕。
墨绝紧盯着湖中的朵朵白莲怔怔出神,半晌才道:“这湖中的白莲,是何人所种?”
云笙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听义父说,好像是一位上神所种?”
墨绝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白尘,想到了那个纯洁无瑕的人儿。
还记得他们初识,他因被千邪派人偷袭,坠落凡间昏迷不醒,再次醒来时,便见到了那一鸿惊瞥的美人儿。他身着一袭粉衫,腰间悬挂着九瓣莲银铃,气质清冷高贵,激起了他心中的潋滟。放眼六界,再找不到第二个与他容貌媲美、气质相符的美人了。
“多谢仙友,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白尘。”
“你叫白尘,不知是哪个尘啊?”
“红尘的尘。”
“白尘,不染红尘,好名字。”
可笑我当时还赞美他的名字是个好名字,“不染红尘”这四个字,因我而起,也因我而终。
若不是他当年一意孤行,将白尘带入了这尘世当中,导致他身份暴露,被魔界所觊觎,后又献祭天诛阵,香消玉殒。
这十万年来,他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想他回来,想他回来对他述说他的心意,只可惜……
“上神,您这是…怎么了?”
墨绝茫然的回过神,抬手擦了擦脸,放下一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原来,他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吗?
面对云笙的担忧,他还是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只是风迷了眼睛,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笙嘴唇微张,却还是闭了嘴。
不知不觉,夜幕悄然降临。
墨绝将云笙送至木门外,道:“云笙,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回神界取一样东西就回来。”
云笙道:“好。”
墨绝施法瞬间消失在原地,云笙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踌躇了半晌,才转身将木门打开又关上。
神界临渊宫,位于神界东方位,乃是鸿渊神尊的府邸。
鸿渊神尊身赴鸿蒙后,其子墨绝便接管临渊宫,从而承担起守护六界苍生的重任。
墨绝端坐于桌旁,桌案上放置着一个十分雅致的木匣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墨绝拿起木匣,只听咔嚓一声,匣中之物就已被墨绝拿在手中。
那是一个银质镂空的银铃,银铃上刻有九瓣莲花纹,由一条淡蓝色的细绳系在铃上。
墨绝看着手中的九瓣莲银铃,怔怔出神。
他与白尘初见是因着银铃,与白尘离别也是因这银铃。
人在铃响,人亡铃碎……
如今他的主人已经回来了,自然得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想到这,他将九瓣莲银铃收回木匣,走出殿外往东华帝君的太晨宫走去。
紫晨宫内,东华身着紫衣长袍,白发飘飘,正散漫的坐在茶几旁,手掷酒杯,漫不经心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见上一见?”
墨绝现身,走到东华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于茶几旁,东华看着墨绝,语气淡淡道:“稀客呀,许久未见你踏入我这太晨宫了。”
墨绝语气沉重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找到他了。”
东华自然知道墨绝所说的那个他是谁,他蓦地与他四目相对,不敢相信道:“你确定?”
“嗯。”见墨绝颔首,东华还是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毕竟当年白尘以神魂献祭于天诛阵法,早已神形俱灭、魂飞魄散,又怎可能还活着。
“真的找到了?”
墨绝认真道:“是,只是他现在已成为一个上仙,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已经不再记得十万年前的事了。”
白尘的记忆,是个麻烦事。
“那他现在何处?”毕竟东华和白尘皆是上古的神,而东华又是看着白尘长大的,再加上还是自家师弟喜欢的人,他自是非常关心。
“青丘。”
听墨绝这般说,东华瞳孔微缩,稍后便镇定下来。
白尘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一只十尾天狐,青丘是他的出生之地,再次诞生于青丘也不奇怪。
“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做?”东华清楚,事关白尘,墨绝不会坐视不理。
墨绝道:“我会暂时住在青丘,守护着他。”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东华拿起茶盏,随意的喝了一口茶。他知道,曾经的墨绝或许心里只装得下天下苍生,可有了白尘就不一样了。他的本性只对白尘一人释放,白尘亦是纵容他。从那时在观尘镜中见到两人的互动时,他就知道他们彼此都会成为对方的羁绊或软肋。
就像白尘,明知墨绝的生命即将被噬灵散吞噬殆尽,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却还是拼着魂飞魄散的代价,将自已的灵脉和本源命珠换给了墨绝;而墨绝,在得知白尘战死荒渊后,就跟发了疯似的,独自一人闯入魔界,即使身上布满伤痕,却还是将千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他和前天帝及时赶到并阻止了他,只怕千邪早就已经被他打死了。
不过,庆幸的是,那次白尘还活着,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
可惜天意弄人,没过多久白尘就以身献祭天诛阵了,墨绝就此苦寻他的神魂十万载。如今白尘已经回归,墨绝应该就再也不用整日冷着一张脸了。
墨绝可不知道东华在想什么,他接话道:“主要还是白景与白钦,他二人离开青丘前往玉凰山了。”
东华一愣:“玉凰山?”
墨绝颔首:“嗯。”
东华微蹙着眉:“你这一说我到想起,白景的妹妹白韵,于七万年前嫁给了凤钰,并孕有一子,只是情况不太好。”
墨绝恍然想起暮雪山发生的事情,道:“你说的可是那孩子一出生,就多出火凤一族才拥有的涅槃之魄?”
“你知道他?”东华没料到,墨绝居然知道这件事,毕竟这十万年来,除了白尘和魔界的事,墨绝对其他事情也是漠不关心。
墨绝解释道:“我跟随不染去了暮雪山,当时有两个冰凤族的小仙与白尘他们发生了冲突,起因是因为那株千年雪莲花,那两个小仙说千年雪莲花可以稳固那孩子的神元,于是白尘便将千年雪莲花送给他们了。”
东华感叹道:“原来如此,只是那孩子有此机缘,倒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墨绝道:“世间万物,自有缘法,是缘还是劫,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东华悠哉道:“说得也是。”
墨绝抬手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而后离开了紫晨宫。
玉凰山,冰凤族领地。
云华殿内,族长凤钰和妻子白韵,以及从青丘赶来的白景和白钦,正盘坐于四方,施法将灵力渡于位列上方忽明忽暗的凤凰蛋中。
待凤凰蛋光芒大盛,四人这才收手起身走近凤凰蛋。
凤钰见凤凰蛋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松了一口气:“以千年雪莲花为引,再加上我们四个人的神力,总算是将允儿的神魂给稳住了。”
白韵道:“是啊,只是允儿多出的一魄……”
见妹妹面露担忧,白景安慰道:“韵儿,你别太担心,至少允儿现在能正常孵化了。”
白钦道:“不错,毕竟凤允的情况在这六界中史无前例,万万不可心急,免得适得其反,功亏一篑。”
“嗯,我知道了!”白韵心知自已有些急切,却也知道白钦所言非虚,她和凤钰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稳住允儿神魂的方法,自是不想再让他出任何差池,现在只需将他放在冰湖之上,吸收冰之灵气。假以时日,允儿必能孵化成功。
夜空中,一道红色流光快速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地面。
梨花如雪,洁白无瑕,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凄美。风轻轻吹过,花瓣轻轻飘落,如泪滴般落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梨花的香气若有若无,淡淡地萦绕在空气中。
墨绝独自漫步于梨花林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一片凄凉。
梨花林的主人离开了十万年,纵然梨花朵朵开,却都抵不过那一人的身影。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墨绝的脚步停滞在一间木屋前,他伸手推开大门,走到了四方桌边,桌面上干净整洁,没有摆放任何物品,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墨绝抬手抚摸着桌面,环绕着四方桌踱步。
绕了一圈后,墨绝恍然间听到一声轻响。他抬眼望向前方,白尘一身轻盈白衫,气质冷淡,手中端着的托盘中,放着两碗白粥和两个馒头以及一碟小菜。
墨绝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走过,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看向坐在榻上的自已。
“起来用膳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墨绝眼眶不禁湿润起来,而后想到:果然啊!白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又好听。
他看着白尘将那件白色如雪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心中的苦涩愈发明显。
画面中,墨绝依然伸出筷子夹了一个馒头,边吃边看着白尘的侧颜。
他见白尘先是微微蹙眉,后面终于受不了,说了一句:“你一直看着我做甚?”
墨绝同样笑着回答:“因为你好看啊!”
白尘立即瞪了他一眼:“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确实长得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墨绝一边说着一边凑近白尘的脸庞。
墨绝见白尘还是不会怼人,不禁笑出了声。
直到白尘端起托盘,掠过他径直向外走去时,他才忙伸手去拉。
“白尘。”
眼前的白尘瞬间消失不见,墨绝低头一看,坐在桌旁的自已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幻想。
他自嘲的笑了笑,抬脚向前踏出了木屋。
他将木屋大门关上,来到了那棵大梨树下,凝视着那圆形的石桌,那是他第一次喝到白尘亲自酿制的梨花白。
哪怕已十万年不曾喝过,但他依然记得,梨花白入口鲜香甘甜的味道。
墨绝就在这株大梨树下坐了三四个时辰,直到天朦朦亮时,他才起身离去。
墨绝低头缓步而行,不知不觉中与对面的蓝弈碰个正着。
蓝弈道:“墨绝上神,您这是去哪儿啊?”
听见声音,墨绝猛然抬头:“原来是你啊,蓝弈。”
蓝弈听墨绝这般说,就知道可能他方才没听到他说了什么,正当蓝弈还想说什么,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墨绝,蓝弈。”
听到声音,墨绝与蓝弈齐齐地转身看向那身着淡蓝色衣袍,墨发半束垂于腰间的云笙缓步向他们走来。
温和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更衬其肤色白皙、容颜映丽,一双清浅琉璃目显得格外明净,周身气质清冷而不失温柔,眉目温柔得似一川春水,唇间淡淡地笑着仿若珠玉生晕,又似皓然当空的明月。
蓝弈率先回过神来,给了云笙一个熊抱。
“云笙,你来了,怎么不多穿点?”
云笙笑道:“无妨,我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到那种地步。”
“墨绝。”听见云笙唤他,墨绝才回过神来。
“蓝弈说得对,还是多穿点为好。”墨绝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墨色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云笙本想拒绝,见墨绝坚持,便不再开口。
见云笙那般听话,蓝弈止不住的在心中呐喊:终于有人可以制住云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