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干涸,天穹晦暗,散发暗红光芒的乌云像是燃烧着的炭,厚积的云层中间被撕开一道缝隙,抬头向上,能看到魔裔战列舰庞大身躯的峥嵘一角。
魔裔是一个古老而强大的种族,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繁衍生息了数百万年之久。
早在昔日辉煌的卡莱恩王朝建立前,上古时期的那些魔裔萨满们便预言到了毁灭的降临。为了给族群保留一缕火种,他们开始建立方舟,前前后后为此花费了数万年的时间,许多代人为此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生命。
最后建造出来的,便是三艘能够横跨星河的庞大战舰。
分别是复仇女神号、命运女神号以及生命女神号。
在五千多年前的降临之战当中,生命女神号来不及发射升空便已经被摧毁。而在之后数千年的流浪生涯当中,命运女神号也葬送在了长生天的险境当中。
三姐妹唯一剩下来的,便是眼前的复仇女神号。
她通体漆黑,长约二十多公里,整体看上去像是放大的棱形。前面是中控室,主要武器阵列,从腰部往后有着层层展开的伞状结构。随着大量的废热排出,正在漆黑的虚空中拉出几百公里长的银色丝带,看上去美轮美奂,可实际上却代表着终极的毁灭。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在三艘方舟战舰当中,复仇女神号的装备最为精良,那些手眼通天的魔裔萨满们囚禁了濒死星球的核心,并且以此作为星舰运转的能量源泉。而复仇女神的主炮,也同样是由其提供能量,其全力爆发的攻击足以对星球造成重创,将一整个繁华国度凭空抹除,或者是杀死长生天当中的神明。
这或许的确是一把足以弑神的凶器。
但很显然。
苏横是某种比神明还要恐怖、野蛮、难以理解的怪物。
他是来自深渊的毁灭之王,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就是为了平等的将死亡和恐惧带给每一个人。
而现在他们居然要和这样的怪物为敌,甚至生死搏杀,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疯了。
俱利伽罗眉头蹙的像是要打结,他的心脏砰砰跳动,眼前是炼狱般燃烧的世界,大片的火焰和硫磺从一眼望不到头的裂缝当中喷出。热气滚滚,迎面而来。某种恐怖的笑声正在地下回荡,而且随着地面的急剧震动,正变得愈发轰鸣,带来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咕咚!”
而另一旁的迦楼罗更是狠狠咽下一口唾沫,瞳孔急剧震颤。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开,五感提升到极致,拼命的想要从周围环境当中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想要判断出那个择人而噬的怪物会从什么地方出现,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他失败了,除开令人毛骨悚然,颤栗不安的恐惧,他什么额外的东西都没发现。
他正和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而那个怪物就在自己的眼前却消失不见。这时候迦楼罗忽然想起之前苏横说过的话——“你们或许遇到过黑暗,知晓恐惧,但在见到我之前,你们对真正的绝望一无所知!”
姬华曦正屈膝半跪在地上,面色煞白,满身狼狈,可脸上的神情反而是渐渐放松下来。
之前敌人接二连三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她很想和苏横一同并肩而战。
可刚才苏横超载了她体内的龙血,耗光了几乎全部的体力。她现在从地上站起来都十分困难,更何论同那些怪物一般的存在交手。
以当前大周皇朝残存的国力,这些怪物,哪怕随便其中的一个,都足以将王朝覆灭,将整个文明逼迫到暗无天日的绝境当中。
而现在,这么多的怪物汇聚在一起,放下昔日的成见,布下天罗地网。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不足以对抗内心的恐惧。他们在瑟瑟发抖,面对苏横的庞然气魄甚至生不起多少抵抗之心。姬华曦心中茫然,被眼前这副画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也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苏横全盛时期的姿态,到底是多么的恐怖!
“错了,他们都错了,我的那些降临者同胞们错了,大族长也错了,他们错的离谱。”般婆罗瞳孔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手中念珠转的几乎要拉出残影。
他那张虔诚的、铭刻着经文的脸庞上满是皈依者的狂热,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颤,“他们不是人类的未来,看啊,真正的未来就在我们的面前。在灰烬中复生的希望,人类的昭昭天命,诸佛保佑,世尊在上,我今日终于得偿以见了!”
轰隆!!!
在般婆罗祷告声音落下的刹那,地面震动也到达极致。
随着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宏伟巨响,大量的岩浆烟尘冲天而上,巨大的帷幕悬挂在天地当中。
那华美的锦缎是用烈火和硫磺编织而成,并且有灿烂的闪电作为点缀。而就在这滔天的火浪当中,铁灰色的双翼缓缓撑开,滋滋作响的电光从长尾末端炸开,沿着嶙峋的脊椎一路向上,最后是王冠般的犄角和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暴虐面庞。
无与伦比的意志;
无与伦比的力量;
无与伦比的威严!
在完整的消化掉王虫残骸后,此时苏横的身高已经足足超过三百米,恐怖的气息更是如渊似海,刹那间挤满了整片战场。
他身上鳞片被弑神之枪当中的恐怖力量所融化,鲜血混合着炎流自上而下的湍流。
可这非但没有让苏横显得狼狈,反而让这个怪物看上去愈发狂野。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场的诸位,所有人,今天全部都得死在这里,一个都别想跑。”苏横猖狂的狞笑,双臂撑开,像是要将整片天空和大地都拥入怀中。
三颗心脏正在他的胸腔当中急速跳动,鲜血以每秒百公里的速度在血管当中湍流。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妙,空气中鲜血和硫磺的味道更是让他颤栗,新生的鳞片张开又合拢,响亮的钢铁扣合声奏响来自末日的乐章。
就这着绝望的乐章,莱恩将自己的鲜血涂抹在长剑之上。
在魔裔的传统当中,每一个王在殒命之前都要留下一首绝命诗。有的是大彻大悟后的释然,有的是放不下的遗憾,有的则是对自己一生的功绩做出总结。而莱恩的绝命诗,早在他离开这片自幼生长的土地时,便已经作好——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泡影。吾身亦如这江上芦边,盏盏灯火,随风消散。’
“如今梦醒之时已到,该做出诀别了!”莱恩改成双手持剑,重心下压,双目合拢又重新睁开,里面瞳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灿烂的白。他命魂俱燃,身上的气息飙升,一道道白色的气流向外旋转散开,黑色的大氅就像是铁原上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飞舞,抖动不止!
“先祖在上,今日之战,若不成功便舍身成仁!”
“杀!”
没什么好说的。
怪物和怪物之间的斗争没有退路,只有将一方彻底毁灭鲜血流光,肉骨成灰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战争的号角由最后的魔裔之王莱恩奏响,随着他双手挥出,通天彻地的白光刹那间出现在战场上。像是神话传说中倾倒的不周山,又像是分开汪洋大海的摩西,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朝着苏横斩去,其中所蕴含的凌厉气息,甚至连那个君王般漆黑恐怖的怪物都微微后退一步。
“你觉得我在害怕?哈哈哈哈!”
哄笑声回荡在战场上,激散天上的几片云彩。
“我能感受到你剑刃当中蕴含的决意,可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弱者的仇恨不会招来怜悯,只能惹人发笑。”
轰!
苏横五指撑开,高度畸变的漆黑龙爪向前一握。
粗如天柱的剑光在苏横手里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刹那,便被搅的粉碎。
狂暴的反震力击碎空气,一道道白色的激流像是神明挥舞的长鞭,刹那间笼罩在整个战场上。地面层层炸开,大片的岩浆火雨飞溅。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袭来,莱恩只感觉周围的整个世界被一下拉长,变成无数黑色的线条,而他整个人已经横飞出去,一连撞碎了十几座大山。
砰!
地面震动,杀意铺天盖地。
燃烧的大地之上,滔天的火幕当中,苏横巨兽般庞大的身躯向前。
“杀!”俱利伽罗所化做的铸星金龙猛的振翅,向前俯冲,单从体型上来说,两者居然相差不是太多。
可力量上却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轰!
一声巨响。
苏横稳稳站在地上,双脚微微下陷。
可铸星金龙的全力一击却被完全挡下,紧接着刺痛传来。
苏横脸上满是暴虐,张嘴咬在了俱利伽罗的肩膀上,随着他手掌用力,就像是撕开一张草纸,一扇巨大的翅膀被生生撕了下来。这翅膀是金色的,伤口上喷出的鲜血就像是断崖上的瀑布,在地面上形成暗红色的水泊。
俱利伽罗发出痛苦的咆哮,这叫声让苏横爽的浑身颤栗。
抡起、砸下!
他将巨大的金龙摁在地上。
一脚接着一脚,狠狠踩在后者身上。
用来支撑身体的肋骨断裂,内脏炸开,威严的下巴也被生生踩烂,灼热的鲜血喷出几百米的高度。
“怪物,放开我的兄长!”巨大蝙蝠模样的迦楼罗从身后杀来,骑在苏横的肩膀上。
他手中的三叉戟像是雨点般落下,可苏横根本不管不顾。
这家伙的杀伤力寥寥,造成的伤害实在是不痛不痒。
唰!
天际边缘又是一道黑光绽放。
巨大的漆黑弧刃出现在苏横面前,苏横原本不打算躲,可一道危机感居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虽然并不强烈,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东西实在是寥寥无几。这漆黑弧刃,显然是某种来历古老的神器。
噹!
苏横屈指一弹,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炸开。
黑色弧刃颤栗着被弹飞出去,拉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重新回到复仇之女的手中。
趁着这次机会,铸星金龙也重新从苏横脚下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打着自己仅剩下的一个翅膀,遥遥出现在远处,目光森寒的凝视着他。魔裔和降临者中的四个顶尖强者,此时分别驻守在四个方向,呈掎角之势,将苏横牢牢围困在其中。
只是不同的是,苏横脸上满是自信写意的微笑,而剩下几人却满脸凝重。
乍一眼望过去。
这场面反而像是苏横将四个人给包围起来。
唰唰唰!
苏横抬头望向天空,目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看到大量的钢铁飞鸟从复仇女神号的庞大的机舱当中被释放出来。那些符文战机向下俯冲,速度在瞬间加速到上百倍音速的程度。一道道高能激光、热熔炸弹、风暴爆弹从两侧悬挂的弹仓当中释放出来,像是铺天盖地的雨点。
“嘶——”
苏横漆黑缭乱的长发猎猎飞舞,双臂撑开。
他闭上眼睛,任凭那些威力足以焚化山岳,摧毁城市的武器密密麻麻的落在自己身上。
天穹暗红,大地辽阔,一束束浓烟像是支撑世界的巨柱般拔地而起。灭世巨兽屹立在大地之上,向远处眺望,甚至能看到弯曲的弧线。整个世界像是在急速缩小,如山般威严的意志在苏横的身上拔升,俱利伽罗等人咆哮着朝苏横重新杀了过来。
轰隆!
苏横张嘴,吐息。
粗如山岳的光束横扫,尚未触碰,那些烦人的钢铁飞鸟便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一团团橘黄色的火球悬浮在天空,看上去像是巨大的太阳。
他向前猛踹,将金色巨龙的脊椎折断,趴在地上难以动弹。迦楼罗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横身后,以处刑者的姿态举起三叉戟。可这把神兵尚未落下,苏横的长尾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并且将里面用于维持生命的心肝五脏全部撕碎蒸发。
成百上千道铁黑色的圆弧从天而降,这是复仇之女的终极一击,苏横如雷般的咆哮炸开。
那些弧刃尚未落下,便已经在急速膨胀的气浪当中炸开粉碎。
唰!
苏横招来陨石,从天而降。
莱恩好不容易将其斩开,气喘吁吁,尚未来得及喘息回气,一张大手便从天而降,将其一把攥住。
巨大的眼球挤满整个视野,倒映出自己仓惶无助的面容。
苏横脸上露出怪诞的笑容。
他漆黑嶙峋的身躯之后是皑皑的雪山,积雪被焚云的红光映射,看上去就像是巨人仰躺在地上被剖开的肋骨。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自己脸上。
毫无疑问,一切都结束了,即便是和昔日的仇敌联手,也避免不了一败涂地的下场。
不过这样的下场并不在莱恩的预料之外,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然。可奇怪的时,苏横并没有这样杀他,这怪物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莱恩一颗跳动的心也慢慢悬了起来。
噼啪!
火焰燃烧,石头炸开。
“我知道你那些阴谋诡计,也知道你想借我的手达到什么样的目标。”
苏横贴在他的耳边低语,里面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要赢下来。你只是想将那些魔裔当中主张回归的派别葬送在这场战争里,比如说那个什么所谓的复仇之女,比如说那些符文战机的驾驶员。”
“这样就能让剩下的逃亡派下定决心离开,好集结所有的力量,在漫漫星河当中寻找新的居住地,对不对。”苏横微笑着,声音异乎寻常的温柔。
“不……”
莱恩脸色苍白,带着惶恐。
他摇了摇头,说,“不、不是这样的。”
“是吗?”苏横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或者不是,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
咔嚓!
他轻轻用力,将莱恩的下半身捏断。
随意扔在地上。
苏横抬头,脸上的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君王般的无情和威严。
“我不得不承认,魔裔是一个伟大的种族,即便是流落在外数千年,依旧能聚集起这样一股令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坚韧、信念、执着……对于这样的种族,我满怀敬意。而作为最大的尊敬,我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将你们赶尽杀绝!”
“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接下来,你将有幸见到这个世界的终极!”苏横朝着脚下仓皇失措的魔裔之王露齿一笑,而后无视了对方惊恐的尖叫,苦闷的哀求。
他抬起头,缓慢而坚定的伸出一只手,朝着正调转方向,渐渐离去的复仇女神号——轻轻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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