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比赛很快就有了结果。
“下次吧, 你画得也很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赵老师安慰着何美,再看向安琦, 也说了“再接再厉”的话,安琦看着那一张三等奖的奖状, 和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的一百元钱,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获奖了?
一起参加比赛的好伙伴,这种时候最尴尬,一个得奖,一个没得奖。
何美有点儿不甘心, 眸中还有疑惑:“我画得那么好……”她看了安琦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那话都在眼睛里, 大约是“安琦画得还不如我呐”。
安琦有点儿尴尬,然而事实的确是如此, 她这种禅意风也不是人人都能欣赏的, 尤其在看过何美那幅很有韵味的画作之后。
当然, 她们学画画的时间不长, 日常练习也称不上多, 所画出来的画作绝对不能算是艺术品, 肯定还有不少的缺陷, 但, 总不能是“画得越多错得越多”吧。
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自己才得奖, 那安琦自己也会觉得难堪。
赵老师拍了拍何美的肩膀,柔声安慰:“老师知道,你是用了心的, 但画作是很具有个人风格的,也许安琦的画作正好入了评委的眼呢?”
她竟是直接提到了“安琦”作为对比。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被提起的安琦满脸尴尬,她这时候是不是要说点儿什么,说自己“受之有愧”?虽然没觉得自己比何美的画作更好,但要说完全不堪到不配获奖,安琦又觉得冤枉,但,这钱怎么就那么烫手呢?
赵老师话都说到这里了,何美也没再说什么,闷闷应了一声,也没在她面前抱怨,跟着安琦走出了办公室才小声说:“这都什么评委啊,也不知道那些画作都在哪里,要是知道了,我就去看看,获奖的到底比我的好在哪里——安琦,我不是说你啊,你的画作还是不错的。”
安琦黑线,这最后一句大可不必加,听起来怎么那么欲盖弥彰呢?
“我知道,你这次画得很好的。”
安琦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再说没有一等奖二等奖之类的,何美该更郁闷了。
“中午一起吃饭啊。”
她把信封甩了甩,新信封啪啪作响,显然暗示意味浓郁。
何美一笑:“好啊,我要把你的奖金都吃了,不然总觉得亏了。”
见她终于露出笑容来,安琦也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好啊,我们一起努力!”
既然知道有这种绘画比赛,可以在网上查查信息,到时候专门去参加好了,这次不行,就下次,有志者事竟成——就算真的一次不成,也是一种锻炼了。
安琦这时候没这么说,中午跟何美一起吃饭的时候倒是把话说了,何美笑得眼睛弯弯:“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不就是一次绘画比赛吗?你的等奖才一百块钱,往上推,二等奖和一等奖肯定也没多少钱,没事儿,损失不大,我承受得起。”
说得好像那一等奖二等奖本来是你的一样。
安琦也不知道参加绘画比赛其他的画作是什么样的水平,还真没何美这份自信,等等,她不是把自己的画作当做参照物来比了吧?
这一想,心情就有点儿复杂,自己画得好歹也是等奖,没有那么糟糕吧。
两人早就不在国画班了,这件事也没太关注,本来就是临时救场一样被赵老师叫住参赛的,这会儿事情稀里糊涂完成了,也没太多的关注度。
再次听说这件事,是何美拿着一份报纸来找安琦,怒气冲冲的样子,竟是气得一时都说不出话了。
她的手指点着报纸上的一个版块儿,让安琦看,安琦低头看了,一眼就认出那个版块儿上最眼熟的是一幅缩小了的黑白画作,那不正是何美的那幅画吗?不敢说一模一样,因为缩小之后更显精致了,但那种构图,她不久前才见过,怎么可能忘。
再一看,画作的署名竟然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叫什么王振宇。
“这不是你(画)的吗?王振宇是谁?”
安琦皱眉,再看那个版块儿,这一份报纸不是很出名,叫什么《都市报》,何美拿过来的只是其中的一页,这个绘画比赛竟是占了一整页的版面,列了一二等奖的获奖作品,其中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两个,等奖个,其中一等奖的作品占据了最大面积,然后是二等奖,差不多是同样的比例,可等奖就在最末了,还小了很多,个占了一行,可谓节俭。
安琦在最边角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画作,小得都看不清印章上面的名字,只在下面有一行小字,标明是等奖,写了安琦的名字,还写了学了国画年之类的话。
最大最醒目的一等奖就是何美的那幅画,竟然是一等奖!
安琦把视线转到文字上,报纸上先说了这次绘画比赛的主办方,也是赞助方,是四方集团旗下的某个文化公司,好家伙,足足有段文字介绍了一下这个四方集团,又说了说这个文化公司,像是一个简介。
然后才是这次比赛的目的,以及许多官面文章,比如说对促进精神文明建设做出贡献,鼓励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丰富学生的课余生活之类的大话套话。
安琦从中抠了下字眼儿——本市。
所以,比赛的范围不算大,但,能够在报纸上占据一个版面,这个宣传量,怎么之前没发现?
不应该像是选秀一样预热一下,然后再踊跃报名,最后再海选公选……呃,怎么充斥着一种暗箱操作的味儿。
何美的手指着重在“一等奖”那个字上点了点,几次点错了,还点到了“王振宇”的名字上。
安琦突然领悟:“你认识这个人?”
这会儿何美终于缓过来了,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手还来了一个运气下压的动作,才终于开口说:“我哪配认识人家啊,人家可是中校长的独生子!”
口气之中的怨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何美对这个早有闻名的“大人物”,以前是没感觉的,人家有钱有势,跟她玩儿不到一起,平时也认识不到,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很出名就是了。
现在,简直是有把刀恨不得直接砍过去的那种,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他连抄作业都不肯,竟然直接用我的画……”
何美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她真的为了这幅画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那么爱玩儿的,那几天都没怎么出门,回家就画,就差把全部精神都扑在画上了,可结果呢?
画没错,一等奖,那些评委还是有眼睛的,可怎么名字就成了别人的?
“啪嗒”,报纸上瞬间出现了一圈洇湿,何美哭了。
安琦震惊,盯着何美的脸看了秒,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给她递手帕,匆忙间还碰了一旁的俞缺一下,她赶忙说了对不起,俞缺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看书本,完全是不闻窗外事的节奏。
顾不得多看他的反应,安琦连忙拉着何美坐下,把自己的椅子分了一半给她,自己只蹭着一个边角,把人搂在怀里,她的胳膊不够长,想要完全搂人的肩膀实在是太难受,不动声色地换了两个姿势,从肩膀到腰,最后干脆一把挽住何美离自己最近的臂弯,小声哄劝:“别哭了,咱们想想办法,他们敢登报,说不定是以为咱们看不到,那咱们跟记者联络一下,这上面有记者的名字,咱们找他爆料,告诉他画作是你画的,不就行了?”
她尽量把语气说得轻快,尾音还有点儿上扬,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不要那么担心的小事,可她心里很明白,她们没有证据。
不要说画上的印章上只有“闲居客”个字,就算是何美拿出同样的印章来,她们又怎么知道那冒名顶替的,不会后来照着弄一个同样的印章?
这并不能够作为绝对的证据,证明何美才是画作主人。
而若说重画一幅,这跟考试又不一样了,如果被怀疑作弊,做一张难度差不多的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个老师盯着,肯定就能用最后的分数自证清白,可画作怎么办?
不说何美要多长时间能够画出同样的画作,就说她现在的心境,恐怕也很难再画出同样的了,而且,她们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家,画技上,都是学的老师教的那套方法,没什么能够被辨别的特色,就是真的再画出一幅一模一样的,也可被对方说成是模仿的,不能当做证据。
报纸上都刊登了画作的模样,有心模仿,总能画出一样的来……
顷刻间,安琦脑中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却都没什么足够的让何美得到公道的方法。
还在班里,何美自己哭出来也觉得不好意思,她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用手帕捂着口鼻,抽噎着,闷声闷气地说:“这块儿手帕就给我了,我擦鼻子了。”
“嗯,好,给你给你。”安琦无奈一笑,心中的沉重仿佛被这一句话一扫而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何美还有点儿脱线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