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章枕又回头,生出血丝的桃花眼死死瞪着深海,像瞪杀父仇人。
“要是我当年看到他被车撞的时候,不冲上去救他,他当场就死了。”章枕的面部肌肉紧抽了几下。
“想这个没有意义。”茭白趴在他蓄满力劲的背肌上面,“人生再回到那一刻,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章枕想反驳,脖子却梗住,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欠你的,我想替你讨回来。”
“这么跟你说吧,我本来是个有仇报仇的人,后来记的仇多了,我发现一样样讨费劲,我就试着放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感觉自己的生命线都拉长了。”茭白拍拍章枕的肩膀,“哥,别抓着不重要的人事,抓重要的,不然都没空地儿了。”
说着,茭白的余光往戚淮那斜飞:“戚秘书,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章枕嗖地凝神,凶狠地瞪向戚淮,管好你的眼睛,他是你表舅妈!
戚淮:“……”
“回去打牌吧,来真的,我试试我的手气。”茭白兴致勃勃地挥动手臂,“快走快走。”
章枕背着他冲进人群,穿过去,跑得又快又稳。
茭白朝浪花滚滚的大海回望。
主角光环在褪色的礼珏跟他的男配不一定都能顺利上岸。
就算平平安安地上了岸,没了主角光环,还得了那种瘾症,礼珏的结局也就那样了。
这一晚的时间走得格外慢,事还多。
礼珏走后不久,一个大明星翻船,怎么翻的呢,她是自己公司老总的女伴,却勾搭上了对家公司的顶流鲜肉。
大明星的弟弟也在宾客里面,他是在校大学生,陪艺术家教授来的。
教授是大明星的前任之一。
这不就乱了。漫画里的随便一个配角都狗血。
茭白牌打一半出来看热闹,他主要关注大明星的弟弟,那位就是沈而铵的秘书,礼珏的男五,现在还没去沈氏任职。
啧啧。
茭白的戏谑写在眼里,那是对原剧情的佩服,他感叹万分,就差嗑瓜子了。
“白白,郁岭不在岛上。”章枕靠近点,把刚查到的情报说给茭白听,“他前不久从从岑家脱身了。”
茭白:“……”那他这一趟岂不是白跑?
不至于吧,耐心点,后头的剧情说不定能山路十八弯,拐到郁岭或者沈而铵身上。
茭白继续看沈而铵未来的秘书。岑家的人过来说:“茭先生,太子爷请你去他那里喝茶。”
说是茶,到了那儿发现是酒。
岑景末已经先喝上了,他还是那身睡袍,下摆沾着细沙跟海水留下的印迹,这样的他跟平时的矜贵相差颇远。
茭白瞥瞥桌上的空酒瓶,这姓岑的有心脏病还喝酒,喝那么凶,怕不是找死。
“来这坐,茭先生。”岑景末招手,形状饱满的唇珠上沾着酒液。
茭白坐过去。
章枕跟戚淮都站在他后面。
“会下棋吗?”岑景末上扬的眼尾很红,像渗着血,不知是酒精在作祟,还是什么原因。
“不会。”茭白说。下棋算是狗血漫里的高逼格技能,他没掌握。
岑景末看向他身后两人。
章枕在跟守在科研院那边的弟兄们发消息,戚淮推了下眼镜:“略懂一二。”
棋盘摆起来了。
一局才走了三分之一,岑景末就呼吸困难,喉咙发紧,心脏病发了。
“药……”岑景末揪着心口的衣物倒在床榻里,他大口大口喘气,疼得五官扭曲,“药,帮我拿……药……”
药箱就在旁边,岑景末半个身体麻痹,起不来。
茭白的眼前闪过漫画里的礼珏为岑景末拿药的画面,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准确地打开药箱的第四层,在从左往右的第三格里拿出药瓶。
那一瞬间,茭白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这是一计,他暴露了。
茭白抓着药瓶转头,榻上的岑景末喘得快不行了,他那双细长发红的眼半搭着,眼底流出的光锁紧茭白。
岑景末在用眼神问茭白:你怎么知道我的药放在那里?
茭白的后背上滑下冷汗,他垂了垂眼皮,飞快捋着思绪。岑景末有了一周目的记忆以后,视角变了,看得多,会找不同。
岑景末找到茭白,他认为他们是同类。这段时间又被他察觉出不合理的地方。
哪些地方茭白能推断得出来,一,前年岑景末跟郁岭谈条件,他可以出国,但他却要回南城回沈家,自己往火坑里钻,又脱身而出,似乎了解沈家那几位。
二:今晚楮东汕带走礼珏时,他的反应。
三:他看到沈而铵的秘书,当时的表情不出意外被岑景末偷窥到了。
然后有了四。
岑景末用自身的心脏病做诱饵。
这场婚礼聚集了国内上流圈的所有金字塔人士,搞这么大排场,就是在钓他这条鱼。
岑景末想看看,他还对上流圈子里的谁熟悉。
一个人若是记起上辈子,所熟知的,也只会是对应的社会关系相关。
他这副身体的原主只是一个玩意,死那么早,怎么可能接触到顶层的圈子,还对一些人的生活了如指掌。
岑景末有疑心病,他放在药箱里的药物位置,一般人不知道,除了他,就只有礼珏清楚。
那是岑景末对礼珏给出信任的第一步。
不该拿这破药的。这是暴露的关键。茭白的指甲抠起药瓶,他的马甲袋子松开了,要掉。
妈得,怎么办,快想想对策,他不可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白白?”章枕喊他。
茭白把药瓶丢给岑景末,这位爷要是死了,他们没法活着离开小岛。
岑景末服下药物,缓了一会,他慢慢离开床榻,赤脚走向茭白,潮湿凌乱的白发被他抓在指间。
“茭先生……”
岑景末单薄颀长的身形晃了晃,在那个弧度下,他的吐息虚虚地擦过茭白耳朵,留下一句,
“你是谁呢?”
第95章
茭白看着面前病怏怏的岑景末, 脑子里的思绪还在走。
岑景末记起一周目,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这辈子重来了, 可他没有自我意识,不知道世界的真相。
这跟戚以潦的情况有本质上的差别。
岑景末作为一个重生者, 仿佛站在命运的肩膀上面,脱离了普通人深陷其中的世俗,关注的东西是科学解释不了的那一类。
茭白心想,岑景末试探完了, 已经确定他不是王初秋重生那么简单。
岑景末在等他给出比重生更离谱的答案。
“哥, 戚秘书,你们出去,我跟太子爷聊几句。”茭白捏了捏微凉的手指。
章枕跟戚淮都看着他,不是很赞成他的决定。
茭白笑着对他们摆手:“就一会儿。”
两人走后,茭白脸上的笑意就没了,他端起自己那杯酒, 正要一口闷了, 又想起答应戚以潦尽量少喝。
顿了顿,茭白改成浅抿一点, 酒太烈, 有刺痛感, 他嫌弃地蹙了蹙眉,呼出的气息里多了一缕浓郁的酒香:“太子爷,我给你拿药的时候中邪了。”
四周的空气都静了下来。
岑景末眼帘下的扇形剪影轻动, 黑睫如同湿漉漉的蝉翼一般,缓慢张开:“中邪?”
茭白点头,你人都重生了, 中邪这事儿也不难接受吧。
“这点我三哥知道。”茭白唉声叹气,“我经常不定时的中邪,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半真半假地举了两例:“我三哥叫我去庙里烧香,我去了,还求了平安符,这点我哥可以作证,他和我一道去的,下山的时候平安符绳子断了。”
“我体质特殊,佛祖不保我,”茭白苦笑,“总有奇怪的邪物附身在我身上。”
岑景末盯着他,直勾勾地盯着。
“太子爷可能很难相信这种荒谬的事,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茭白满脸诚恳。
“被附身?”岑景末凑近他,幽幽道。
“对。”茭白说完,忽地嗅到一缕狗血味,嘴角一抽。这小胖猹不会以为刚刚附在他身上的是……上辈子的礼珏吧?
哎哟我草。
可能性很大!
因为这样一来,他可疑的四点都能得到解释。
非要回沈家回南城,是为了接近沈而铵。
看到这辈子的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未免唏嘘。
至于碰见沈而铵的秘书,那是上辈子的守护者之一,感慨是正常的。
拿药就更合理了。
除了岑景末,就礼珏知道位置。
哈哈哈,完美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