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大家吵架的吵架,打人的打人,护犊子的护犊子,
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没有一个人发现,
最应该护着苗欣的寒爷,
一直都悄无声息,毫无存在感。
此时,
看见寒爷还稳稳坐在沙发上,
老六厉鹏涛首先不愿意了,“喂,老七?
我说你特么有大病吧?
欣欣被人打了,
你眼瞎吗?
怎么连点反应都……”
话没说完,
就被身边的老五厉泽信用手捂了回去,“别多嘴,
老七自有分寸!”
果然,
厉泽信话音才落,
寒爷便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
也没接老六的腔,
而是径直走到苗欣面前,
低头看了看苗欣被蔡美美打肿的脸颊,
沉声问:“疼不疼?”
“eng~”苗欣弯起眉眼,笑着摇头:“没事啦!
我天生皮厚肉糙,
属于抗揍型,
美美小姐姐的手劲儿又不大,
真的,我一点儿都不疼,
宝宝你就别担心啦!”
寒爷眸光一黯,“可我疼!”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让苗欣先是一愣,
继而,
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其实,
苗欣是真的没觉得有多疼,
这种程度的抽耳光,
比起小时候被苗荣光一家殴打,
轻的简直不值一提,
和她后来跟着四哥、六哥学功夫受的那些伤相比,
更是如同挠痒痒。
再说,
这是替厉麻麻挨耳光,
总算能坦坦荡荡地报答一下,
苗欣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甚至有点扬眉吐气的味道,
哪里会觉得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让寒爷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一问,
她的委屈就猛地被勾了出来,
仿佛不光半边脸颊在痛,
连心,
都火烧火燎,痛得不行,
委屈得不得了。
寒爷在她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
就俯下头,
旁若无人地开始亲吻她的眼角,
直到将苗欣的眼泪全都吻干,
他才贴住她的耳朵,
低声道:“妈这辈子活得很苦很苦,
你既然是我妻子,
就有义务跟我一起孝敬她、顺从她,
哪怕是因为她被人骂、被人打,
我们也得受着,懂吗?
因为,
这是你作为厉家的女儿、我厉宸寒的妻子,以及厉家嫡系长房儿媳的义务。”
换了口气,
他的语气骤变,“但是宝贝,
我不会,也决不允许你被人白打,
我会让打你的人,
付出一千倍一万倍代价,
让她,
在地狱中祈祷,从来没有见过你!”
最后几句话说出来,
带着刻骨仇恨,
即便跟寒爷已经亲近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
苗欣还是感到脊背上阵阵发凉。
以前苗欣跟苗诗诗斗来斗去,
不知道被苗诗诗算计了多少回,
寒爷除了帮忙收拾烂摊子外,
从来都没有真正生气过,
苗欣了解这个男人,
她知道在寒爷眼里,
那些都是小儿科的手段,
跟三四岁的小宝宝在一起打架似的不值一提,
所以他都留着苗诗诗给苗欣虐渣练手玩儿,
并不怎么干涉。
可是今天,
她却被人扇了耳光,
属于身体受到侵害,
这无异于挑战了寒爷的底线,
让这个男人,
一瞬间就从杀伐果决的帝王,变成了撒旦。
苗欣有点同情蔡美美,
但,
半点也不心疼,
她又不是圣母,
干什么要去心疼一个令她讨厌到作呕的女人呀?
所以她温顺地搂着寒爷的脖子说了声“好”,
她的温顺显然取悦了寒爷,
男人贴在她耳朵上说了声“乖”,
然后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牵着苗欣的手就往外走,
“诶,老七?”老三厉明旭急了,“你干吗去?
刚才的事情还没给欣欣讨个说法呢?
你……”
“滚!”
这声滚不但成功让老三闭上了嘴巴,
同时,
也让恼羞成怒的蔡美美,
以及刚从惊讶中回神,正准备叫嚣的蔡夫人,
都闭上了嘴巴。
眼睁睁看着寒爷和苗欣出去,
客厅里的空气都凝固住,
但在死寂了足有一分钟后,
老六厉鹏涛突然爆发了,“麻弹啊!
老子受不了了,
老七百分百得了大病,
欣欣宝贝有教养、心眼儿好,
可以不计较,
老七也舍得她被人揍,
忍得下这口窝囊气,
老子可忍不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
老子才不跟这种垃圾玩意儿一个桌吃饭呢,
老子走了,
以后家里没死人,
都不用喊我回来了。”
说完,
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脸色难看得几乎要滴水的厉粑粑,以及红着眼眶,仿佛快要晕过去的厉麻麻,
直接拎着外套扬长而去。
老六带了头,
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站住!”厉粑粑终于忍不住冷喝:“你们都给我站住,
谁也不许走!”
“哟!”老三厉明旭阴阳怪气地接口:“爸,
您是不是还想说,
谁今天敢走出这个家一步,
以后就不是您厉啸天的儿子,
再也不用回来了呀?
刚好,
其实我觉得吧,
当您儿子蛮羞耻的,
所以收起您那一套吧,
在这个家里,
只有妈才真正在乎您,
要不是看在妈的面子上,
您呀,
连个屁都不如!”
老三这话说得太过了,
老四和老五都听得莫名其妙,
本来想劝老三低调点,
却看见,
脾气最温和、最孝顺父母的老大,跟老六一样看都不看父母一眼,直接往外走,
而本就沉默寡言的老二,
更是脸黑到不行,
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大身后,
步伐里都带着杀气,
老四和老五愣是吓得没敢说话。
厉粑粑气得浑身发抖,
管不住老六和老三,
他只能冲厉勋爵喊:“老大,
你给我站住,
你是大哥,
总得给弟弟们做个榜……”
“屁!”老三冲他翻个大白眼,“老头儿,
你省省吧,
大哥为您和妈付出得还不够吗?
妈眼睛里只有您,
为了您,
可以什么都不顾,连儿子也不要,
但我们做不到,
大哥他是个人,
不是你们俩演绎爱恨情仇的工具。”
说完,
他不再理睬厉粑粑,
也跟着老大和老二往外走,
老四和老五一看,
赶紧装傻充楞地跟上,
眨眼功夫,
客厅里就只剩下满脸悲愤的厉啸天夫妇,
以及若有所思的蔡夫人,和面面相觑的蔡美美。
而谁都没发现,
门口阴影处站着两个人,
将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全都看在眼里,听进了耳朵里。
直到六位哥哥稀里哗啦全部走完,
苗欣才拉着寒爷从暗处走出来。
他们是回来拿苗欣的书包的,
可此时,
在听到了刚才三哥说的那番话之后,
什么书包不书包?
苗欣的魂都要吓掉了,
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拉着寒爷一口气回到后院小楼,
确信门窗都关好了,
她才开始气喘吁吁地吐槽:“三哥疯了吧?
他怎么能那样跟爸说话呢?
是想把爸气死吗?
这个混蛋!”
“哎哟,天呐!”她的脸又垮下来,“宝宝我们俩就这么逃走了,
是不是不太好呀?
要不,
我再回前面去安慰安慰爸妈吧?”
说着话,
她已经站起来,“宝宝你自己早点睡吧,
我还是去前面陪爸妈跟蔡大婶儿她们母女一起吃饭,
这样子全部都走光了,
实在太不礼貌,
让爸妈以后怎么做人啊?
不行,
我得赶紧过去,
晚点给你带宵夜回来。”
“别去!”寒爷一把将她拉回来,“这个家迟早得闹这么一场,
既然三哥已经把话挑明了,
那就闹吧,
早点闹开,
大家才不会这么累。”
“我去!”苗欣像看见鬼了似的看着寒爷,还用手摸了摸寒爷的额头,“宝宝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呀?
什么叫早点闹开,大家才不会这么累?
闹什么?
有什么好闹的?
难道我们厉家嫡系长房,
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切!”寒爷突然笑了:“那只不过是哥哥们,
故意营造出来,
逗妈开心的假象罢了,
你居然真的相信?”
苗欣一下子呆掉,
她现在觉得,
六哥说的是对的,
大魔王一定得了大病,
所以才会说胡话。
可是,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问诊,
寒爷再度开口了:“欣欣,
答应我,
这件事你不要管好吗?”
苗欣沉默了一下,
才满脸认真地看向寒爷:“老公,
你之前问我,
怨不怨妈不帮我?
知道我为什么说不怨吗?
因为我很清楚,
妈今晚会这样无动于衷,
是在她心目中,
真的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女儿,
就像你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认为我和你一起孝敬妈,
甚至为了妈被人打骂都得受着一样,
妈也认为我是自家女儿,
所以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蔡美美一耳光扇在地上,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我其实很开心你们把我当成自家人,不跟我见外,
我们返回去之前,
我还告诉自己,
苗欣,你什么都别问,
收起你的好奇心,
只做一个孝顺的女儿、温柔的妻子就好。
但现在,
我想分担,
不仅是作为你的妻子,替你一个人分担,
我还想以女儿和妹妹的身份,
替爸妈,以及哥哥们分担,
你能满足我吗?”
寒爷定定瞧了苗欣片刻,
才柔声道:“好。”
但他没有立刻开始叙述,
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
抽出一支点上,慢慢吸起来。
因为苗欣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所以厉家葫芦娃都不吸烟,
六哥有时候办案子特别焦虑,会吸两口,
但吸完,
一定会嚼口香糖,
而寒爷,
裤兜里永远装着一盒烟,
苗欣却从未见他吸过。
此时看着男人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吞云吐雾,
苗欣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有点后悔,
自己是不是太八卦了?
既然能被哥哥们联手掩饰十几年,
连她这个十年来,厉家的当事人都丝毫未察觉到的,
一定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极有可能涉及到厉家的绝密隐私,
她到底和厉家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不是太多事了?
正要反悔,
寒爷却突然摁灭烟头,抬头看向她,
“欣欣,
大哥、二哥和三哥,
他们都恨爸,
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恨!”
“为什么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