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阆回梁楼换好衣服,用脂粉覆盖疲惫。去酒吧的路上,木头的问题轮番轰炸,她用沉默代替回答。
直到坐在吧台前,绚丽灯光入目,林阆才渐渐集中精神。回想在医院被戚洺闻颐指气使,她仰起头把酒喝个干净。
“为什么酒吧名字叫红气球呢?”林阆转动着酒杯,对身旁正注目舞池的木头问道。
木头冲不远处一个美女眨了下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虹姐喜欢红气球呗。”他扭过头:“小林姐,有个美女在呼唤我。”
林阆只好成全:“你去吧。”眼前人火速消失。
三七正在和安保经理高鹏交谈。林阆环顾四周,大家都沉醉在喧嚣中。正是萧瑟秋天,酒吧内却热辣如夏。最近几天以来,她在吧台喝到了不同味道的鸡尾酒,也亲眼目睹无数种男女搭讪方法。
“调酒如调情。”
秦冬出现在眼前,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长衫,袖口松松地挽起。此时他接过调酒师的用具,娴熟灵巧地转动酒瓶,引来吧台一阵喝彩。
林阆凝视秦冬英俊的面庞,他如同闪耀在黑夜的太阳,令人无法移目。
秦冬明朗一笑,修长手指转动调酒匙。林阆将头趴在胳膊上,注视彩色酒水融合。
“你看到我搅拌的方向了吗?”秦冬温柔道。
林阆摇摇头,一杯缤纷酒水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接过酒杯轻抿一口,听秦冬讲出:“调酒要逆时针搅拌。意思是,我想和你一直喝下去。”
林阆脸颊发红,喝了一大口酒。
“酒要慢慢喝,不要把自己灌醉。”
“我酒量很好的。”
秦冬一笑:“是么,有一种方法能让你瞬间倒下。”
林阆好奇地看向秦冬,只听他语气平缓:“迷药。”林阆怔住。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随意接过男人递上的酒。”秦冬声音低沉,带有几丝提醒的意味。
林阆听话地点头,握紧了酒杯。
正在这时,何迎带着几个年轻男人从门口进来,路过吧台看到了林阆,便引领身后人一起过来。
“正好你在,看一下,这几个是新招的公关。”何迎指了指那五个年轻男人。
“这位美女姐姐就是林经理吧?”
一个粉色烫发的男人对林阆打起招呼。他面庞精致,碎发遮在秀美的眉宇间,底下是一双满含笑意的勾魂眼睛。
“我有跟你们提过吗?”何迎陷入失忆,疑惑地看向说话的人。
“我看过你被偷拍的照片,真人比照片美。你好,我是晏扬天!我将会成为你最赚钱的员工。”
晏扬天无邪的面庞上绽放坏坏的笑意,宛如晴天中的一道雷雨。
林阆惊住。何迎更是兴趣大增,这几个公关是她托人从其他酒吧“掐尖”而来,担当红气球的兼职公关,以便招来更多女顾客。
却不曾想,这个年纪最小的他如此大言不惭。
“秦冬,你怎么看?”何迎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笑问旁边的台柱子。
秦冬表情奇怪,语气淡然:“拭目以待。”
何迎无语,对公关们道:“快走吧!去看看你们要创造辉煌的地方。”
晏扬天走出几步后,转身向林阆抛了一个飞吻。
林阆慨叹:“他才多大,就这么老练。”
秦冬心神不定,对林阆的话只是笑笑。他垂眸一瞬,开口道:“林阆,我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
酒吧楼顶上,二人凝望夜空。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只会画画。至少在二十一岁前,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秦冬的面庞在夜色中沉郁又明亮,灯光在他的身上落下稀疏碎影。
林阆支着下巴,怔怔地注视他的喉结一动一动,手中酒仿若天上月一般惹人沉醉。
秦冬转过身来,唇边漾起动人的弧度,他的手在林阆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林阆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站直身子。“原来你是一个艺术家。”她由衷赞叹,秦冬在心中的轮廓更加饱满。
“我现在,只是一个钻研女人游戏的艺术家。”秦冬自嘲。他的头发被晚风吹乱,衬得眉目愈发忧郁。
“我们是橱窗里任人挑选的商品,付多少钱就会冒出多少情话。女人们缺爱,来到这里花钱找男人填补空虚。”秦冬语气波澜不惊:
“而男人缺钱的时候会购买爱情,有钱了就出卖爱情。多有意思,到头来都是欺骗。”
林阆想辩驳,张口却说不出话。她没有恋爱的经验,听到秦冬的话只觉哪里不对,又无法指出。
晚风吹动秦冬的思绪,窜进他的宽松衣衫。他注意到林阆迷茫的神情,话语变得柔和:“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林阆浅笑,没有言语。
“想知道我的故事吗?”秦冬继而问她。
“我有一个从小流落在国外的妹妹,她借了高利贷,还打伤了人。我只能退学,卖掉父母留给我们的房子,保住我这个唯一的亲人。”
林阆喉咙梗住,好似有无数条藤蔓爬上她的心口。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太怪异,秦冬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要同情我?”
秦冬的声音像晚风倏然入耳。“五年前我比现在帅多了,可惜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他的话语成功惹得林阆一笑。
“我离开大学时,在路上撞到了一个女人。我记得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淡的像校园里盛开的栀子花。她捡起了我画的最后一幅画,还递给了我纸巾让我把眼泪擦掉。”秦冬笑了起来,“当然,还有一张名片。”
“她是虹姐吗?”林阆猜到了。
秦冬点头,声音有一些凄凉:“后来我学会了很多事,简直比上学时还要用功。我记住了每一个顾客爱喝什么酒,什么时候过生日。我扮演着一个深情的男人,心里却对自己无比厌恶。”
他说话间站上了石栏,张开双臂拥抱夜风。
“我想不开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吹吹风,站在石栏上看一看到楼下的高度。”
林阆手臂放在石栏上,她伸手摸了摸粗糙的石面,仰望站立上面的惆怅身影。
“这个秘密基地现在被我知道了,别再踩上去了,我刚才头还趴在上面呢!”林阆对秦冬笑说。
秦冬回头一笑,跳下来站在她身旁。
林阆由衷感叹:“原来酒吧楼顶这么美丽,能看到远处的灯火,还能离月亮更近一步。”
“林阆。”秦冬唤起她的名字。
“嗯?”林阆扭过头来。
秦冬的眉毛在碎发中忽隐忽现,他的声音动听如星坠:“我可以拥抱你吗?”
林阆愣住,脸庞泛起微烫红晕,两只手无措地交缠在一起。
秦冬向前一步,温暖袭来。
林阆的心剧烈跳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燃烧出一朵又一朵的火花。秦冬的心跳、呼吸都清楚地烙印在她的身上。
“明天下午有一个画展,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秦冬的声音钻入心间,林阆默默点头。
刺玫山庄,梁虹卧房里,灯火摇曳。
“何迎新招了五个公关,山庄财务部招聘了两个新员工。他们的背景身份都查清楚了,没有什么问题。”
临安对梁虹说起酒吧和山庄的近况。梁虹握住临安的手,头靠在他的下巴,提醒到:
“多关注这些新来的人。也许,我们要找的人已经登场。”她又问起:“顺子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临安低头亲吻她的头发,“他女朋友在两个月前搬家了,目前没有查到行踪。”
“明天陪我去古奉巷一趟吧。”
临安搂住梁虹腰间的手一顿,进而应声:“好。”
“我有想过什么东西会打动顺子。钱、女人、地位还是什么?”梁虹遥望窗外明月。
“我把红气球交给了他,好像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顺子比你晚来一年,他做什么事情都和你一样,不多说话只埋头干。”
梁虹侧头,有意无意地问出:“临安,如果你是顺子,有什么会打动你呢?值得你放下现在拥有的一切,不惜背上叛徒的名声。”
临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我和他不一样,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中都是第一位。我可以背叛所有人,但唯独不会离开你。”
梁虹心头一暖,临安吐露心声:“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梁虹莞尔,不禁想起和临安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三十三岁,沉溺在失去挚爱的痛苦里难以自拔。二十三岁的临安走进红气球,站在她的面前,模样像极了那个人,声音却完全不同:
“你好,我来担任酒吧的安保经理。”
她当时感到好笑,年轻人如此自信,于是故意把酒瓶扔向了他。洒落的酒水在空中漾起迷离的弧度。而他伸手轻松接住酒瓶,将瓶中残存的酒倒在了她的杯子里。
“我知道你从没有忘记他,那个匕首就是证据。”临安声音沉沉如夜色:“可是我不在乎,至少现在陪着你的人是我,未来也只会是我。”
梁虹心被揪起。诚然,段金乌一直活在她的心里,蚀骨磨髓。可是他已经死去十四年,纵有期盼终究渺茫。这些年,真真切切陪伴她的是眼前人。
她眼中含情,伸手抚摸临安的面庞:“明年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养花种菜,游山玩水。”
明年是她和临安认识的第十年。七年前,临安说想和她一起居住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小山庄里,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于是她买下了枚山的地,建起了属于她和临安的刺玫山庄。
这些年山庄越办越好,她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而临安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她才开始明白,临安要的不是山庄,是和她一起的安宁生活。
“好。”临安低首,吻落于怀中人的额头,一路赋予深情。梁虹动情回应,披巾和睡袍一起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