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行均方丈和漠北四宿见符存审昏睡不醒,又有当家的悉心照料,已无大碍;再加上清凉寺无人照看,于是,向桑南斗吩咐几句后带着威虎寨被缚的马匪四人回了清凉寺。
符存审虽在林玉雪精心照料下日渐康复,但两人的关系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只是厚道东家对贡献突出的店员特别关照,有人却认为是少年郎的武艺和胆识深深地吸引了东家姑娘,而多数人认为东家姑娘白富美,少年郎才艺双馨,是郎才女貌,天造一对的才子佳人,这种处在底层却赢得白富美芳心的穷小子故事,人们喜闻乐见,津津乐道,这种传奇便很快在白马关传扬开来。
经与马匪一战,来福客栈论功行赏,符存审与漠北三宿获得了足够盘资回家,但符存审与林玉雪两人快速发展的关系让其乐不思蜀,这令漠北三宿忧虑起来。
这一天午后,符存审终于来见漠北三宿,整个谈话中只见他对回家一事避而不谈,章水碧忍不住开门见山:想当初,我们约定一旦凑齐盘资就要回少爷的家,可近来,少爷沉迷于花前月下,对方丈催促早日回家一事恐已淡忘了吧!
“去你的花前月下!你小子就喜欢瞎说。”
“嘿嘿,我瞎说?你整日泡在蜜罐里,身在蜜中不知蜜,你没出去看看,整个白马关谁人不在说着英雄少年风流事?”
桑南斗见少爷有些乐不思蜀,便激将道:自古都有‘娶了媳妇忘了娘’,少爷忘了回家也合理。
“合理个屁!谁说我忘了回家?我正准备跟你们商量回家一事呢,可你们却将我跟东家生拉硬套上那种关系,我哪有这样的鸿福哟!这样吧,大家都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走。”符存审说完一脸不悦地转身离去。
林玉雪得知符存审一行人将要辞别,万般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亲自为符存审一行人饯行,并赠送四匹良马和回去的路费,这令符存审一行人感动不已。
符存审一行人辞别白马街前来送行的人们,便星夜兼程,来到新乡城,新乡城依然热闹不减当年,符存审尽力回忆当年北上落脚的那家容栈,带着漠北三宿串街走巷地寻找,但仍不见其踪影,经多方打探才知其早已搬走,于是,找了个地方落脚以便人和马匹都快速恢复些气力,几个小时后又匆匆赶路,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童家寨已是人困马乏,童家寨几年前那草屋已破败不堪,早已了无人烟,没见着童玲玲,这令符存审既失落又担忧;待漠北三宿整理出一块地方,堆积些柴禾,升起熊熊大火,几人围着火堆,补充些能量,当晚,符存审给大伙讲起童家寨往事解乏,第二天一早,大伙便出发赶路,符存审归心似箭。
腊月的宛丘,飞雪铺天盖地,富人家有柴禾木炭取暖,而穷人家则受冻挨饿,更有被盗匪洗劫一空的人家正呜咽哭泣。
阔别家乡多年,再加上夜雪覆盖大地,符存审要识出自家门户实在太难,于是找了一家亮着灯的人户去打探,敲了敲门环,细听屋里有人哭泣哀嚎,过了一会,符存审用力敲响门环,这时,一位老妇人正哭丧着脸打开大门:想进来?都进来吧!你们是第三批来打劫的!看!看这里四壁如洗,你们瞧得起什么拿什么!
符存审勒住马,只见屋里清冷无比,立于门外恭敬地问道:老婆婆,我们不是打劫的,我们想打听一户人家?您可知道符府在哪条街上?
老妇人擦了擦眼睛,打量着眼前四人,只见四人衣着鲜亮厚实,每个人都牵着高头大马,看样子不是盗匪也不是官人,而是外来过客,要问符府,而符府也跟咱们一样正遭难,说与他们也无妨,便顺手一指:符府在那边!大桥旁边那家便是。
符存审一行人谢过老妇人便翻身上马径向符府奔去,到了门口,符存审心里砰砰直跳,轻轻敲了敲门环,过了一会儿,一中年妇女开了门,手里拉着两个男孩,大的四五岁,小的二三岁模样。她们殷切地向外张望着,继而流露出失望神色。
“请问这是符府吗?”符存审见开门的妇人披头散发,俨然刚哭泣过,并不熟悉他们,便小心询问。
“符府?”那妇人上下打量着面前几人,茫然反问后又肯定说:曾经是的。
“曾经是?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占据符府?原来符家人哪去了?”符存审着急追问不已。
“占据?你会不会说话呀!我们不是该死的土匪!我们一直住这里的!”那妇人又气又恼。
桑南斗见状,上前毕恭毕敬说道:大娘,这是符家少爷,他关心家人情切,请消消气,请问符家人哪去了呀?
“大少爷?”那妇人惊惊愕不已,仔细打量着符存审,只见面前的少爷鲜衣怒马,宝剑长啸,显然是混出了些名堂,便由悲转喜道:你真是大少爷符存?你任叔叔经常提起你!回来了!太好了……
符存审频频点头,但望见符府里除了这母子三人,已无他人,十分清冷破败,心生一种不祥之感!
“快!快进来!任圆,任通,快叫大哥哥!”那妇人用手梳理一遍散发,高兴地把门推得更开,把符存审一行人让进院子后把门又重重地关上。
符存审一行四人把马匹拴好,然后跟着婶娘进了屋里,寒冬腊月,屋里没有生火,冰冷无比,直见两小男孩冷得牙齿直打颤,符存审对现状满脸疑惑,迫不及待连发三问:婶娘,为什么屋里不生火?任叔叔哪去了?我父母和姐姐们他们呢?
那妇人一听这些问题,句句若刀绞,忍不住一股劲大哭起来……
“婶娘,别伤心了!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咱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符存审见不得妇人哭泣,心一软便宽慰起来。
“哎!咱命怎这么苦啊!听你任叔讲,你父亲在的时候,宛丘街上平安无事,自从送你外地求学,你父亲失踪后,宛丘常年闹匪患,近年是愈演愈烈,今天我们街上从早到晚来了三批盗匪洗劫,家家户户已洗劫一空,特别是最后一批盗匪极其凶悍,据说是王仙芝残部北串抢劫至此,我们这里成年男子稍一抵抗就被捉去,说三日内拿不出赎金便要砍头,你任叔叔也在列,你看我们怎么活嘛!”那妇人说到此处便呜呜哭泣不止。
“我爹爹从末回来过?那我娘呢?”
“嗯……说起你娘啊,大嫂她走的时候是多么可怜呀!在她生命最后关头,她整日昏昏沉沉,每天会清醒一时便声声念叨着少爷的名字,是多么想见你最后一面,左等右等见不着,最后一天再也没醒过来但双眼睁着不肯闭合……”那妇人说着说着抚摸着两男孩,声音哽咽。
符存审听着那妇人述说,早已泪流满面,最后忍不住冲出屋去捶胸顿足地恸哭起来……
“少爷,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你常常提起你任富叔叔对你很好,可他现在深陷绝境,是不是该想办法解救他呢。”桑南斗见少爷恸哭不已,便一边宽慰一边找个理由让他振作起来。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符存审回个神来,心想再不及时施救,恐又要失去自己亲近的人,于是,抹了眼泪,快步回到屋里坐下,让大家讨论一下有什么法子。
任婶娘一听说大家要想法子救人,来了精神说道:唉,该死的,忘了你们大老远赶回来,还没喝口热水,想必很饿了吧,只是家里米缸见底,还好,我藏了一把米,可给你们熬点米粥喝……
任婶娘话音未落,只见任圆和任通哇哇地哭喊声一片:娘,我好饿,好饿……
“你俩好不懂事,饿也不给你俩喝,这点米粥要留给这些大哥哥们喝,他们喝了才有力气救你爹爹!”任婶娘边说边抽身去厨房。
符存审喊住婶娘:婶娘烧壶开水就好,我们还有干粮没吃完,我看两个小弟都饿得很,待水开了我们一起都吃点充饥。
“不,不了,我们不吃,你们吃饱了好去救人!”任婶娘连连推辞。
符存审将任圆和任通拉过来,同时吩咐吴子虚:快去把牛肉干、馍馍都拿来,另外拿十两银子交给婶娘做生活费。
任婶娘听说有吃的,还有银子,大喜过望,一脸乌云尽皆散去,不由自言自语:天老爷啊,真是老天爷保佑,终不绝我们啊!谢天谢地……
吴子虚拿来了干粮和银子,任婶娘也把水烧开了,屋子里暖和起来,大家就着干粮喝着热水听那任婶娘讲着陈州地区的匪患情势。
话说那窝兵匪,起码百来号人,领头的是王仙芝一个将校,这些人都经过大小阵仗,战斗力非一般盗匪能比,但他们在湘鄂地区刚被官军所挫败,一路逃到此地,便盘踞虎岩洞不走,他们不敢与官府和豪绅财主为敌,专门为害四周乡里无权无势的百姓,造成许多家庭流离失所,陈州地界的几股盗匪也纷纷被迫远走他乡,只留下曾经令人闻风丧胆、一股独大的盗匪,名叫阎王捕快团,住在摩云崖,前几日因与那窝兵匪抢劫冲突,双方大战一场,阎王捕快团死伤过半,现在最多二三十号人了……
“如此看来,能与兵匪一搏的是当地豪绅财主了,我们可以说服他们调动家丁去灭了那窝兵匪嘛!”章水碧激灵道。
桑南斗瞥了他一眼,说道:拿什么说服?岂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当地豪绅财主有什么动力去拼了,才说兵匪不去动他们的奶酪,只欺软怕硬,把小财主搞散了,豪绅乘势兼并,这么来看,兵匪在某种程度助长了豪绅们的兼并割据步伐,他们背后要么有朝廷为官的,要么是雄霸一方的节度使,这些个兵匪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他们需要扰乱天下的跳蚤!
任婶娘连连点头道:难怪官兵剿匪,匪患是越剿越多,唉,官兵指望不上,豪绅大财主也指望不上,那还要去救人吗?
大家陷入了沉默……
“救!当然要去救啊!”符存审打破了沉寂。
“少爷,你不会是单刀赴会吧?”章水碧抢话道。
“当然不是!我要以毒攻毒!”
“怎么个以毒攻毒法?”章水碧好奇心很重,其他人都听得很专注。
“就是让阎王捕快团去收了那窝兵匪!”
章水碧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哟!阎王捕快团怎么可能听你的使唤哟!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只要我们利用得好,我们不仅能救人,还可以让宛丘太平安定呢!”符存审说得轻松淡然又胸有成竹似的。
沉默寡言的吴子虚忍不住问道:说服阎王捕快团本身就很难,即使阎王捕快团愿意前往灭那窝兵匪,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啊!
“敝人自有妙计!大家且看我唱一出戏就可以救人败匪!”符存审更是说得玄乎玄乎的。
最后还是桑南斗会意大笑道:我明白少爷的戏码了,哈哈,少爷攻心谋伐甚是厉害啊!
“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听听嘛”章水碧不耐烦了。
“知我之谋,看来桑南斗不愧是小诸葛,暂不说了,唉,今晚水喝多了,我得快去去茅厕后再回来跟你们细细道来,到时看我如何戏退双匪!”